《果园城记》的惟一主角——时间
时间的功能
时间是《果园城记》的惟一主角,它被不断地嵌入故事情节中,帮助作者塑造人物性格。论者在讨论果园城的悲剧人物时常关注到统治阶级和旧官僚对普通大众的压迫和侵害,逼使他们一步步走向死亡。(参见马俊江《论师陀的“果园城”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3年第1期)这样的理解极具现实意义,但我们也应该注意到,很多人物其实是由“果园城”本身所塑造的,是“时间”的产物甚至是“怪胎”。孟安卿不忍自己青梅竹马的姨表妹必将经由婚姻从青春靓丽变作厌恶的管家婆,因而他一声不吭地走了,12年没有消息;邮差先生缓慢地在街上踱步,他享受着这小镇的庸常和安宁……从这些情节中能够看出,果园城人的生活和他们对待时间的态度紧密相连。迥乎不同的性格源自于“时间”的塑造,它促使人物进行选择。存在哲学中时常论及“决断”命题,而《果园城记》里激发“决断”的,正是由时间而引发的困境。
“时间”把所有的过去保存下来,令其成为所有故事的缘起,这也是其功能之一。这一方面,在师陀着意落笔的大户家族没落的故事里表现最为明显。朱魁武号称魁爷,四进深宅大院里的秘密和一手遮天统治果园城15年的事迹,总令老百姓津津乐道。但时过境迁, “有臭味的地方就有苍蝇”,魁爷最终落得侯门深闭,独居不出的落魄景象。路人不禁感叹,“唉,好的时候总归要过去的,有那么一天也就有这一天!”胡家前代做过布政使,贴着布政使三个字的灯笼始终明晃晃的挂着,不肖子孙们却极尽奢华铺张淫逸之能事。儿子胡凤梧无恶不作,挥金如土……只要肯向马夫人磕三个头的,都可以白玩三天,大嚼大醉三天。”作家让“时间”把一个个鲜活的画面留存,再依靠时间的推移展示现在,从而形成巨大的反差。这是果园城历史的一部分,没有这些也就无从谈起今天的小镇百姓。因此我认为,作家实际上跳脱了因果报应和阶级倾轧的固有套路,他的目光,从来就只放在“时间”的身上。门房老张冻馁惨死,他的儿子小张则参加革命执行任务,没有为父报仇的结局、没有改过自新的乐观,只有“时间”将这些画面定格,留给后人作为谈资和消遣。作家想要描绘给读者的,正是“时间”冷静和沉默中的巨大能量,令人震撼。
时间让渺小的终生感到无所适从,但他也拥有消泯困扰的力量。虎头鱼在和完全认不出来的大刘姐的对话中,透露出魁爷、十二美女、锡匠等人如今的处境。胖头鱼认真地回答着已经成为贵妇的大刘姐的问题,但他最想知道的只是重复了好几遍的那句:“现在朝哪儿去?”那些有关某个果园城人是否还在的问题,他毫不在意。通篇师陀没有给胖头鱼多少心理描写,只有一句“世上充满了怪人,有钱的无聊人,虎头鱼不以为意”。这恰恰能表现出生活已经消泯了此人掀起感情涟漪的能力。年轻时逗乐打趣大姑娘的虎头鱼彻底死了,与其说是他自己丢弃了这些,不如说是时间的消泯所导致。
失败的“逃离”
“逃离”一直是现代文学关心的焦点。师陀建构的“果园城”不是封闭的,它和已经具有了现代性的中国某些地方紧密联系着。马叔敖是乘火车来到这里的,而火车站的兴建恰恰是小镇衰败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因为“现代”的到来,新一代果园城人开始意识到生命的短促和时间的宝贵,他们厌倦了这个千篇一律的地方,要离开并见识庞大的世界。这群人里面有从小特立独行的“傲骨”,生性开朗追求新式的油三妹,成为画家的孟安卿,参加了革命的徐立刚、小张等等。可无一例外的,作者给予了他们失败的结局,有的失魂落魄回到故土,有的命丧异地,即便是做了师爷姨太太的大刘姐“衣锦还乡”,也仍令她独身寡居,“满身肥肉和金子”的俗厌之气。逃离“果园城”的他们都是值得肯定和褒奖的,但幻想和憧憬都被现实击碎了,而已经接受现代文化的青年们又无法再全身心融入到“邮差先生”和“葛天民”那样平顺安命的日子里去。逃离的失败不仅仅只针对“逃离”行动本身,还断绝了他们碰壁后返乡的道路。这一切,恰恰是果园城的“时间”难以同外界融合的后果。城内城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对于融入一个陌生的世界,作者应当是无比悲观的。 (编辑:moyuzhai)
珍惜“微末而珍贵的诗情”——读付秀莹
1935年,作家丰子恺写下了他的代表作之一《车厢社会》。在这篇并不长的文章中,作者回顾了他对“坐火车”这一现代社会中司空见惯的体验从新奇到厌...[详细]
从骆平小说《在弥勒》说开去
骆平新近发表的《在弥勒》同样以“旅行”为楔子,实则是以黑色幽默的利刺,激活了我们体内潜藏的“知识分子”记忆细胞。...[详细]
齐橙的《何日请长缨》:大气磅礴的历史感
《何日请长缨》则起始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确立、全球化来临的1995年,关注的是中国当代工业的新发展,指向了重新崛起的强国梦。齐橙对此有精确的创作阐述:“我创作...[详细]
《灵境行者》破解副本与都市异能流美学
《灵境行者》以都市“小人物”为抒写对象,以破解灵境副本为背景,以人间真情为线索,折射出在社会发展进程中,职业特性影响人物精神与行为的可能性,诠释了灵境性对人性的...[详细]
网络文学的两个传统,由《大奉打更人》说开去
网文读者可以用网络文学自身传统去解释和补充他们面对的虚构世界,即便过于奇异,仍旧可以说服自己接受设定,并且为之后遇到的更加奇异的世界设定做铺垫。但是社群之外...[详细]
命运交响中的个体悲欢与觉醒——读罗伟章五卷本中短篇
此前读过罗伟章的长篇小说《谁在敲门》以及散文集《风和微风》,为作家的笔触和洞察力所折服。当沉浸于洋洋洒洒近140万言的中短篇小说五卷本(《...[详细]
女性情谊和美美与共 ——评和晓梅的短篇小说《花楼
《花楼》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女性文本,作者在对拉姆金和“我”少女情谊的回忆中,讲述了女性之间复杂缠绕的情感,摹写了青春期独特的情绪特征,内省了人...[详细]
于枭:短篇小说中的颜色使用
文学和绘画作为两种独立的审美形式,在修辞概念上却多有相似。启蒙运动时期,百科全书派掌舵人德尼·狄德罗精通文学、哲学、绘画等多门艺术,他认为...[详细]
浪漫的突围——读南翔短篇小说《鸟笼匠》
读完南翔的短篇小说新作《鸟笼匠》(《百花洲》2025年第1期),脑海里突然冒出评论家李敬泽的一段话:“有的作家是行者。天上地下的路,他们替我们走过,...[详细]
代际与情感的纠葛——关于林东林短篇小说《原地穿越》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承认,愈是进入现代社会,科学技术愈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人类的生活状况。即如文学意义上的“穿越”小说这一语词,就与网络的出...[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