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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位峰小说评论

发布时间:2022-10-31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一

  舒位峰的小说生动再现了一群形形色色的当代青年男人和女人的生存体验。源自作家对社会生活的思考和回应,舒位峰用写实的笔法梳理出日常生活中平实、细致、活泼的人情味,叙说着这些漂浮在社会下层的男人和女人爱情、婚姻、家庭的纠葛与纷繁。舒位峰的小说似小说又像故事,是故事倒演绎得像传奇,简短精约却蕴涵着社会变革的深意,从生活的困扰中过滤出许多人生的真谛。

  舒位峰善于以人物的沉浮投影身边变动的社会现实,从个人的命运遭际之中捕捉隐藏在主流话语背后的重大社会问题,真实而鲜活地呈现当代青年男女置身狭窄生活空间的孤独无力和紧张焦虑以及城市生活的卑微、空虚与疯狂。舒位峰的小说,在较大的话语空间,展现了当代生活与普通人性相背离的荒谬可笑的一面。在流光溢彩的夜灯下,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他们像影子一样无可奈何地晃来晃去,以自己独特的人生际遇演绎着不同的社会角色。作家对女性命运的人文关怀,引领我们对于当代的生存状态、生存秩序进行了新的认知。我们终于看到,全球化时代一些带有普遍性的城市问题,也正在中国当代现实的政治、经济、文化条件下破土萌生。

  在当代人的记忆中,那个充满“精神神话”的时代,连同质朴坚忍却又不乏烈性的人们都已远去,社会好像只有一类人了,他们生活中的唯一目标与感觉愉悦是金钱,金钱是这个城市最刺激快感的东西。但是,城市在让部分有钱人首先获得生活快感的同时,却也暴露了它冷漠、异化的残酷面相。当然,这些年轻人的生存体验所隐含的文本政治、社会关系、价值取向与历史语境的变化不是中国独有的历史过程,而是任何国家在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移过程中都会出现的劳动力转移与蜕变的必然过程,它是共同的历史理性在不同空间、时间的展开。

  人在堕落过程中释放出来的罪恶的力量肯定会与人性中的善,与社会主流的道德伦理行成强烈的对抗。然而,堕落是不是人类的一种自然本能?如果它是,它又是怎样与道德发生冲突,怎样从道德的束缚下挣脱传统的局限的呢?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小说家们,在他们的小说创作中,越来越重视对人性的负面描写和剖析,就是因为他们感觉到人性与道德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剧烈。过去用“恶”字一以蔽之的人性黑暗部分,竟然有着那么多我们从未认真看一眼的人性本质的东西。尽管在小说《伤害者》中,我们没有看到舒位峰对于人性与道德的深层次探索,但是作者对蒋铭的绝望、孤独和恐惧情感中比较脆弱,比较极端的负面精神状态,以及蒋铭内心世界长时间的持续不断的心理焦虑和精神萎靡状态的描写,是精确而且独特的。蒋铭精神状态所具有的普遍性以及对人性的扭曲或变异,都使人相信它不单是一个人的七情六欲的反映,而是具有人类性的符号和类型,它是人类的共同缺陷。舒位峰至少是在向读者暗示,由于蒋铭人性的扭曲或变异挣脱了理性的监控,所以才激活了潜藏在他人性深处堕落的激情。作者似乎也希望人们能够逐步认识到,堕落的潜质是人类永远都不可能被忽略的自然本能之一,它与生命同体共生。因此,人类必须永远对自己人性中堕落的激情保持高度的警惕。

  舒位峰的小说以城市年轻人及其家庭婚姻爱情为言说对象,通过人物生活细节的打捞与铺展,真实地记录了作者视域之内的身边俗事。他一方面悉心谛听来自都市年轻男女激情发源地的涓涓细流,理解凡庸琐碎人生中现代都市人的生命意义追问,尤其是情感世界的美好想象;另一方面,深情关注现实人生遍体鳞伤的残虐,清醒地戳穿“享乐主义”之类自我迷醉的神话,冷峻地揭示现实生活中文化权力的弊端。舒位峰的小说凝聚着创作主体对于现代都市人生境况的深切体验,以都市年轻人的主体意识作为透视情感生命的一道强烈光束,穿越都市人的心灵世界、人性奥秘及生存悖论。在生命需求、物质世界与精神自由的契合点上真实地书写着都市年轻人的情感焦虑及其生存困境。

  舒位峰小说中的主要言说元素是情感纠葛和邂逅、重逢、情人、外遇……这种问题小说的文本,几乎都是人类最原始的记忆。作品中不时透露出一种覆没和逃离的情绪——是对创造了众多生命的男人和女人的记忆。小说作品中的形象来自现实,也算是一种人性的关怀吧,其心理依据,来自于对客观的反省,来自于渐趋隔膜的众生心态。舒位峰深谙人性本质的重要性,他作品里的很多故事,都能从宋元话本和明清文人小说笔记中找到一脉相承的传统印记。其文本结构,基本上沿袭的是传统短篇小说的套路。从深层的民族审美心理而言,这种艺术套路,反映的是作者和读者对生活事件的共同的伦理情感反应和道德评价。一种重视人伦秩序的伦理化世界观和文学意识,使作者往往以善恶的情感标准来安排人物的归宿,通过貌似客观的叙事安排,寄寓强烈的道德评判。其道德上的升华,恰恰是中国文学源远流长、绵绵不绝的重要传统。

  二

  作家真正关心的是人,优秀的文学作品书写的是人在某种特殊的生存环境里的人生遭遇和内心体验。舒位峰以自己独特而敏锐的感觉,洞察人的阴暗面,感受人生的苦难,他宁愿以平实的叙述显露小说主人公的“丑陋”,而不愿以凸显波涛的文字编造出平庸无聊的悲情故事。其实,每个人都有内心阴暗的时候,都有一种真实和背拗,那些束缚和变态是可以被理解与原谅的,但丑恶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遭到唾弃,无论它是活在别人还是自己的灵魂里。现实生活中也许并没有小说中这样的人和事,但小说中的这些人和事却比我们所看到的真实更切实,因为它是我们灵魂深处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它是更真实的真实。舒位峰力求以真实的社会面貌示人,探究读者真正关心的普遍价值,于是在他的小说里,我们便看到了丑恶与狰狞,听到了生命和性灵在破败的婚姻里挣脱铁链的铮铮声响。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年轻一代的需求,他们的好恶,他们的梦想,他们的爱情,他们的自卑和自省,所有这些,使我们觉得读舒位峰的小说是在跟一个个活生生的肉体、一个个活生生的灵魂交流,而不是观看那些恬不知耻的灵魂在人生舞台上装模作样地表演。

  舒位峰的小说特别“生活”,又特别的“文本”,生活对于他,不再是泥沙俱下的文学“原料”,而是细化成了某种悠扬的曲式。舒位峰小说还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特点,那就是在小说人物、故事的地方色彩与叙述者相对的中性的话语立场之间的平衡,他很善于利用叙述者的不同语调来巧妙地传达自己的立场,小说人物不同的声音和语调,就好比戏曲中“唱”与“念”的关系。我们发现小说作者在叙述时方言色彩并不浓厚,而在转述时则更具江夏的地域特征,从而使小说的叙述层次更加分明,使作家的叙述立场更为自由而独立,既可游刃于其中,又可置身于事外。另外,由于舒位峰小说呈现的是一种很自然、很原生态、实实在在的生活,在这种呈现之中,作者把同一个人的可爱以及令人生厌的两面,把同一个人的真美以及丑恶的两面随之呈现,从而把人性中所有的可能都呈现在了读者的面前,而人性的东西是最能打动人的。舒位峰确实在努力挖掘人性中更多的东西,在几篇小说里我已经看到了他的这种努力。

  诚然,文学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它无法超越作家个人经历和个人经验的再现和书写。这种对经验的依仗写作,阻隔了宏大思想对作家思想、情感的阉割,使作家的思想、感情能“原生态”地表现出来。从价值批判的角度来看,舒位峰的生活经验,直接影响了他对现代文明的评判。而舒位峰的小说对现代文明病的应对,隐含着农业文明、传统文明优越的论调,则是作家个人的生活经历所决定的。在面对和自己生活经历完全不同的都市生活经验时,舒位峰不得不返回到农业文明中去寻找价值判断尺度。这种选择既是个人情感的慰藉,也是对工业文明、商业文明的应对。

  舒位峰的小说容纳了海量的鲜活而赤裸裸的真实,表现了生活自身的戏剧性和多样性。他的视线深入到青年男女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向我们传达着当代社会瞬息万变的信息。舒位峰呈现在我们阅读视野中的这几篇小说,给我们的感受是不像生活又“太像”生活。具体说,小说是在广泛的生存背景上进行叙事,选择曲折的情节,对年轻人世界内部、外部环境进行大胆描写、想象,从而质询人性与权力奥妙,建立起小说文本的思想性。应该说,小说所表现的内容基本上与现实生活同步,并且形成了注重传统“故事性”“可读性”的套路。舒位峰虽然没有凭借某种理性的光芒,以历史或文化的大视野去剥离或照亮沉淀在民间世界中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但他已经努力从新的审美角度,洞悉底层的处境和生活现实,进一步地表现出一个文学写作者的责任感和艺术追求:关注现实,检讨人性,并发掘民间世俗人生的宽厚与质朴。因此,小说的平实与厚重便获得了愈发彰显和凸现的契机。

  舒位峰小说中的人物类型丰富多彩,他对身处社会边缘或是身陷两难境地的人物投以更多的关注:为恋爱中的情侣、爱情所抛弃的人、被推向社会边缘的人等。当我们穿行在《伤害者》《你看你看月亮的脸》《苔藓11号》等叙事文本构成的喧闹森林里时,小说里面那种热闹非凡、独具趣味的景象让我们体味到的是一种非常生动的现场感。但是,舒位峰的小说还缺乏一种强大的叙事张力,由于作者欠缺应有的捕捞和加工文学信息的能力,作品没有明确的精神指向,所以很难让哲理的意旨,超越狭隘的社会学意义上的“日常生活”涵盖,而在更为广阔,也更具象征意味的“荒原”上,展现人的原始生命力。不过我认为,如果作者在大胆扬弃虚构的集体意识,扬弃以往那种模式化文学叙述的同时,能够形成多样化的叙述视角和更具穿透力的想象方式,通过个体独特经验的呈现,让故事背后所蕴藏的历史与人性的丰富性,获得应有的彰显。那么舒位峰的小说,肯定会跨上一个更高的艺术台阶,达到另一种艺术境界。实际上,舒位峰是有这种文学天赋的!

  把小说写得好看是小说家的基本功,把悬念预设、情节设置与结构搭配处理得圆熟老到也是小说家的基本功。我认为,舒位峰创作小说不会仅仅满足于感官享受、技巧圆润、结构合理、故事好看等外在因素,他的小说已经具有深厚的功底。我认为,在今后的小说创作中,舒位峰完全可以将形式、技巧等外在因素抛开,尝试让人物引领着自己的笔走。相信在以后的作品中,他一定还会在塑造典型人物、提高小说意蕴等内在方面作纵深开掘。因为他深知:优秀的小说往往更注重高雅的艺术境界、丰富的精神世界和高尚的审美情趣。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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