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萨日《吉尔·布拉斯》
《吉尔·布拉斯》内容简介:
西班牙青年吉尔·布拉斯出身贫寒,但天资聪慧。他17岁时在舅舅资助下,前往萨拉曼加求学。路上遭路匪劫财;后被骗子拐走了一笔不菲的饭钱。接着,吉尔·布拉斯误入强盗窝,昧着良心做了一阵子路匪。逃脱匪窝后,又被女骗子所诈,失去钱财。垂头丧气之际,他遇上了舅舅老友的儿子法布里斯。在法布里斯帮助下,吉尔·布拉斯开始做人家奴。他先后做过大司铎的佣人、医生的助手、侯爵夫人的侍从、花花公子的男仆、大主教的秘书等。在被虚伪的大主教逐出家门后,吉尔·布拉斯又在马德里做了首相的秘书,颇受赏识重用。此后,吉尔·布拉斯便开始凭首相秘书的身份帮人买官、办事,钻入了钱眼,将父母于老家受穷也不顾,还失去了法布里斯这样的好朋友。为了钱财,他还要娶首饰商的女儿为妻。不料就在迎娶前一天,因帮皇太子物色女人而获罪坐牢,钱财也遭人洗劫。幸好秘书西比翁利用为其保存的两大袋金币买通皇子,才被赦免。牢狱之灾后,吉尔·布拉斯良心发现,回老家探亲。不料乡亲说其不孝,欲投石砸死他,幸得母亲相救。安顿好母亲后,吉尔·布拉斯离开家乡到李利亚斯。在那里,他娶妻教子,过上了幸福安逸的生活。
《吉尔·布拉斯》赏析:
作为一个以喜剧风格见长的讽刺型作家,勒萨日的作品往往以狂欢式的笔调展现17、18世纪法国社会现实与民间文化,同时暗讽封建时代的荒诞与黑暗。《吉尔·布拉斯》第二卷第三章就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良好的阅读范例。
此章开篇讲的是吉尔·布拉斯的失业。他的前任主人赛狄罗学士因为发烧、痛风并发,加之桑格拉都大夫的“放血”疗法,未过多久便一命呜呼。树倒猢狲散,作为佣人的吉尔·布拉斯自然面临另寻东家的问题。所幸的是,他很快就遇上了新主人——曾经给老东家治病并将其“治死”的名医桑格拉都大夫。桑格拉都大夫是瓦拉多利名望最高的医生,一个道貌岸然的博学之士。在小说中,此人俨然是那个时代“放血”文化的极端代表。他主张“医道只是抽血和灌热水”。为此,他不分病症差异,对所有的病人都使用这两招。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庸医,在社会上却是一个名望极高的神医。大司铎赛狄罗学士患了病还要专门找其医治,悉心听从他关于喝热水、大量抽血的谬论而最终送命;也就是这样一个庸医,即使黔驴技穷,也能在那个时代病客不绝,衣食无忧。
读者不禁有疑问:桑格拉都大夫的故事可信吗?回答是可信的,但不乏夸张之处。据史料记载,那时的欧洲人根据古希腊名医希波克剌忒斯(Hippocrates,约前460—前377)的体液平衡学说,认为人体内有四种体液:血液、黄疸汁、黑胆汁和黏液。这四种体液的变化决定着人的健康。疾病的发生则是由于体液的失衡,而恢复平衡的主要手段便是呕吐、发汗、泻下和放血。其中,放血为当时的欧洲人广为推崇,甚至奉为时尚,成为一种主要的“无所不能”的治疗手段。而放血的多少又取决于医生对病情的诊断,病情越重,放血的量就会越多。勒萨日所处的18世纪法国就是一个热衷于放血疗法的国家,无论是下层草根还是上层贵族,甚至于皇帝,发病时都会使用“放血”疗法。《吉尔·布拉斯》写作、出版的年代正值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的统治时期。据传,路易十四的妻子曾定期放血,以免在听到其他贵族的庸俗笑话时脸红失态;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两位皇帝也都曾使用放血法来治病。其中,路易十五尤为典型。为治疗天花,这位可怜的法国皇帝几乎让医生放光了身上的血液,也未能躲过天花的浩劫。换言之,在那个“放血”成为时尚的社会里,医生的工作竟然变得十分简单。正如文中的桑格拉都大夫对吉尔·布拉斯所说的:“哎,自然界的奥妙,我的同行都看不明白,可是逃不过我的眼睛;那不外乎抽血、常喝水两件事,就是我传授的简易秘诀。”
当然,在可信的背后,我们又不难在这段文字中看到勒萨日极尽夸张之能事。
首先,以桑格拉都大夫劝吉尔·布拉斯喝水为例。吉尔·布拉斯明明知道“喝水”不是万全之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以“水”度日。桑格拉都大夫不许吉尔·布拉斯和女佣人多吃东西,倒许他们多喝水,还为水的妙用引吭高歌:“喝水呀,朋友!身体健康全靠各部分柔润。你们要多多喝水,水能够溶解一切东西,化掉一切盐质。血流得慢,水能激得它快;血流得急,水能挡得它慢。”勒萨日在此借桑格拉都大夫之口将水的功用高度神化,使之与普通读者的一般认识产生巨大的落差。这种落差潜移默化地营造了一种可笑的语言环境,直至这种可笑的时机成熟。在本章的叙述中,读者不难在吉尔·布拉斯喝水后的痛苦中找到这种“可笑之机”:“他这套理论尽管更深,我却在他家耽了八天就闹肚子;我胃里痛得很,竟大胆以为都是那溶解一切的白水和营养不足的饭食作祟。我向主人诉苦,想他也许会放松点儿,吃饭时给些酒喝。可是他跟酒是死冤家,不许我喝,说道:‘你养成了喝水的习惯,就会知道水的妙处。你要是不爱喝白水,还有个好办法,免得喝淡水倒了胃口。你可以泡些藿香、苦荬,味道就好了;还嫌不够味道的话,只要再加些瞿麦花、迷迭香或是罂粟花。’”可笑之余,桑格拉都大夫悭吝至极的形象随之浮现于读者的脑海。他以水的妙用为借口,如养“鱼”一般养着吉尔·布拉斯与女佣两个“人”。这种由“人”到“鱼”的降格不免让人联想起巴赫金狂欢诗学中的“脱冕”,而这种“脱冕”也恰恰是小说欢乐生动之源泉。
其次,以吉尔·布拉斯的首次行医为例。在饱经桑格拉都大夫的“劝水”摧残后,吉尔·布拉斯摇身一变,开始由一个“受虐者”加冕为一个“施残者”。为此,勒萨日专门为吉尔·布拉斯安排了一段易装经历:“我又第二次把我的绣花衣服挂起来,换上一套主人的衣裳,以便装得像个医生。从此由我瞧病的人活该倒楣,我准备行医去了。”至此,我们看到医生的崇高形象已在吉尔·布拉斯“加冕”的过程中瓦解——作为白衣天使的医生原来只是一套衣服,一张皮。有了这张皮,吉尔·布拉斯以及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像桑格拉都大夫那样,以“喝水”与“放血”为万应良方,四处招摇撞骗、谋财害命了。且看吉尔·布拉斯在本章结尾处对法布利斯所说的一段话:“客气着点儿,朋友,客气着点儿,你得尊敬这一位新的希波克剌忒斯!可知道我是瓦拉多利头等名医桑格拉都大夫的替身!”勒萨日在此让吉尔·布拉斯以调侃夸张的语气进一步讽刺了桑格拉都大夫之流的无能与虚伪。桑格拉都治死了许多人,却仍被尊称为医学权威希波克剌忒斯;他给别人喝的是白水,却处处要他人的鲜血。在勒萨日充满狂欢笔调的描述中,桑格拉都大夫由一代名医瞬间“脱冕”降格为一个浑身滴血的“恶魔”。
综上所述,《吉尔·布拉斯》是一部充满狂欢色彩的现实主义作品。勒萨日假借西班牙社会为故事背景,在讲述吉尔·布拉斯传奇经历的同时,将讽刺的矛头实际指向17、18世纪法国荒唐可笑的社会现实。这一点与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的“指东道西”有异曲同工之处。主人公吉尔·布拉斯在小说中的嬉笑怒骂与大起大落为历代读者带来不少阅读的欢乐。但在欢乐之余,勒萨日也没有忘记道德说教。正如他在小说开头部分的《吉尔·布拉斯致读者》中所言:“你若读了我一生的经历而忽略了劝人为善的涵意,就不能得意。你若留心研读,就会看到霍拉斯(今译贺拉斯)所谓趣味里掺和着教益。”所谓“趣味里掺和着教益”便是我们熟知的“寓教于乐”。如果说其中的“乐”是勒萨日为权威脱冕的狂欢体叙述的话,其中的“教”便是“好人难寻”的17、18世纪法国社会以及吉尔·布拉斯关于“好人难做”的感叹了。也正因如此,勒萨日及其代表作《吉尔·布拉斯》虽历经风雨,却仍在世界经典文学的殿堂里熠熠生辉。
(编辑:moyuzhai)
缪塞《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是法国作家缪塞的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讲述的是一个身患世纪病的青年的悲剧。作品塑造了一个对社会不满而又无意反抗、面对黑暗现实存几分...[详细]
梅里美《嘉尔曼》
读梅里美的《嘉尔曼》,就像在优雅的客厅里,听一个智者平静地讲他亲历的故事,周围是一群大家闺秀,听得她们一惊一乍的。实际上,梅里美的小说原本就是写给那个时代的小...[详细]
梅里美《高龙巴》
《哈姆雷特》之所以流传千年,经久不息,并不在最后抽刀一击的惨烈,而在于他内心的忧郁与外在行动的延宕;同样,《高龙巴》的魅力也在于让我们看到了奥索由拒绝到犹豫,最...[详细]
雨果《巴黎圣母院》
《巴黎圣母院》以一个富于浪漫色彩的悲剧性故事,艺术地再现了路易十一统治时期法国的历史真实,反映了宫廷与教会对人民的双重压迫以及人民对这两股势力的反抗和斗...[详细]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大仲马在世界文学史上并不占据崇高地位,在名家迭出的19世纪法国文坛上,他难以跻身一流作家的行列,但是任何一个文学史家都不会漠视他,任何一本法国文学史都要以一定...[详细]
大仲马《三个火枪手》
通俗历史小说因其体裁的特点,多求生动而不讲深度,因而多数随着历史的变迁而被人们遗忘。但在文学发展的漫漫长河中,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却一直是一颗熠熠闪光的...[详细]
巴尔扎克《邦斯舅舅》
《邦斯舅舅》是巴尔扎克最后的几部杰作之一。这部小说围绕金钱、名利与欲望展开,通过邦斯、施穆克、茜博太太、庭长夫人、弗莱齐埃等典型人物,展现了处于资本主义上...[详细]
巴尔扎克《幻灭》
在《人间喜剧》中,巴尔扎克以细腻的笔触、人物再现的独特技法,载录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情冷暖,镂刻了一个个追名逐利的鲜活身影,再现了那个时代的真实画面。在其近百...[详细]
巴尔扎克《驴皮记》
法国著名作家安得烈·莫洛亚在他所写的《巴尔扎克传》中这样评价巴尔扎克:“他真正爱好的既不是诗歌,也不是科学,而是追求一种神秘的,天真的,‘某种思想要表达,某种体...[详细]
司汤达《阿尔芒丝》
《阿尔芒丝》是司汤达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作家将爱情和政治两大主题糅合在一起的最初尝试。小说的副标题为“一八二七年巴黎沙龙的几个场景”。它以查理十世...[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