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正《拒绝想象》:先锋与现实的共荣
《拒绝想象》为青年批评家徐兆正最新出版的评论集,上编部分重在分析当下的文学理论和文学现象,下编则是关于鲁迅、格非、刘震云、阿乙等作家的论述。《现实主义语境中的先锋写作可能》一文,作者通过呈现周作人、刘索拉、马原等人的写作姿态,进行细密铺垫之后,在文章中段才推演出中心论点:一切先锋写作,都不过是现实主义文学的自我更新。乍一看上去,这似乎是一个大胆的提法,因为在学界公认的观念下,先锋写作就是区别于现实主义手法的一种文学思潮,它们甚至可以说是相互排斥的。如若将先锋写作看成是现实主义文学的自我更新,相当于是主动地弥合了现实与先锋之间的沟壑。作者随后立即展开更为充分的论证。他归纳出现实主义的两种类型,借用格里耶等人的观点,合理地指出一切文学革命的旨归都是为了更新大众关于现实本身的认识。他紧抓“永恒的冲动”来把握先锋与新写实的关系,又通过两者之形辨,使讨论的实际问题复归到经验、形式、要素这三者的关系上来。论证的节奏掌控得当,对于素材的选取亦可谓精妙自然。
正如题目所言,在《日常书写的六个面向》中,作者选取六位作家的不同作品,分别聚焦“日常生活的细节”“日常生活的深度”“日常生活的风格”等角度进行阐释。有趣的是,我们并未在文章中看到总领性的导语和总结性的陈词。作者有如一台盾构机,确定施工方位后便开始专注挖掘,不繁复,不拖沓,直截了当地将文学现场的不同切片呈现出来,无论是切入视角,还是论证手段,都称得上别出心裁。
从代际划分上来看,六位作家皆集中在70后和80后两个代际,整体的创作风貌很难体现出较大差别,这就决定了作者要将立足点设在作家间的横向比较上。譬如,对于王咸《去海拉尔》,作者关注的是“细节”。文本细读固然是批评家的惯用技法,这是源于在细节上下功夫历来是作家们的狂热追求。但拼细节究竟拼的是什么?作者在此文中没有给出具体定论,他只是发现了王咸细节叙事的独特魅力,言下之意或许便是,他的细节处理完全足够使他在这场较量中别具一格。作者灵敏地捕捉到王咸关于细节呈现的3次循环,由此注意到在虚构和自述条件下,美学秩序的不同展现,继而引入一个更大的话题——文本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真值标准。在“文本模仿现实”这一预设无法达到的前提下,作者顺理成章地推演出了文学与现实的一大本质:它们相互充实,从遗忘开始,文学有所作为。其论证背后糅合的是以小见大的、回环往复的、相互嵌套的逻辑演绎能力。
譬如,在对郑小驴的关注中,作者着重分析了“成年心态”在《盐湖城》中的运用,使得该文本在对人物内心的把握、叙事力道、叙事速度等各方面都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下编部分占更大篇幅的是对3种非虚构文本的解读。相较而言,非虚构的作品往往缺少如虚构作品那样可施展的空间。在《林语堂的三重身份》中,作者似乎展现出直接与传主对话的介入意识,精准地提炼出林语堂的三重身份,在具体阐释时的口吻仿佛忽视了自己“第三人”的身份,反客为主地将二手史料处理成一手经验,不是经由钱锁桥先生搭建的桥梁走向林语堂,而是全然向读者展现自己所看到的林语堂。如果说在这篇文章中,居于客场的作者果敢地掌握了论证的主动性,那么到了《在“有情”传统中建立及重建自我》一文,作者则退出了这种介入。或许作者的副标题就已标明了后续的论述方向:不仅停留在分析传记这一层面,还要兼论其写法。我们的确看到,作为《沈从文的后半生》撰写者的张新颖数次被作者搬出。作者在对其写法进行考量的同时,又以沈从文的“成长”为线索,分析了其不同阶段的自觉意识和身份构建。于此,两条线索穿插共生,张新颖对沈从文的定位和作者作为“第三人”所观照到的沈从文,势必会在交锋与摩擦中实现一种暗中调和的效果。不同于前两篇,作者论及宁肯时着重分析的是“精神现象学”这一宏大议题。或许是出于写作对象的特殊性,置身环境中的人,何以不在经历数次离散后,将单纯的地里空间信奉为扎根内心深处的精神地标?宁肯在《北京:城与年》中将此确定为一种“回望的冲动”。使用作者的话来阐释——人们不应低估物象在心灵上的结构与象征意味——也十分能说得通。作者看到了宁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创作轨迹中的“断裂”倾向,在对这种二元对立的结构进行分析之后,又最终在《人世间》中找寻到一种弥合。于是,作者清晰地看到,尽管传统的现实主义难以复原破碎的世界,但在宁肯这里,冷酷与迷惘之下,潜藏着修复和愈合的暗流。
除此之外,作者花费了大量笔墨聚焦阿乙的写作。在论述中,作者始终突出阿乙作品中的“自由”意识。迷恋行动叙事的作家,势必要比其他作家面临更广阔的自由空间。他们笔下的人物毫无预设,事件的发展与人物活动无时无刻不在为自由服务。作者归纳出自由的多种形态,并结合《下面》《早上》等文本具体呈现冒犯、秩序、虚无等元素之于自由的意义。在“自由与永生”这一小节,作者再度提到“断裂”的概念。关于叙事上的探索,阿乙在第二次断裂之后,才实现将意图消隐于故事之中。于此,作者将自由拔高至阿乙提到的永生概念。尽管永生有3种可能,但它们的最终面向仍旧归结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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