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度网络文学理论观察
02 注重网络文学史科建设,深化网络文学学理阐释
由于网络文学作品体量大、类型多,其作品写法及创作旨趣与“五四”以来的中国新文学有很大差异,已有的文学评论体系严重不适应网络文学的发展。套用西方文学理论,或借用传统文学批评方法,对网络文学研究都不实用,网络文学研究一度陷入一种理论“空转”的境况,引起了包括网络作家在内的多方面不满。2020年学界对网络文学的理论研究注重历史史料的收集整理,并试图在此基础上推进网络文学理论研究。
一是对网络文学研究的史料总结和挖掘。欧阳友权主编的《中国网络文学年鉴(2019)》[7],是自《中国网络文学年鉴(2016)》之后的第四部中国网络文学年鉴,该书对2019年度网络文学的特点与趋势,文学网站发展现状,作家作品概况,网络文学阅读,年度理论批评,网络文学文化产业,研讨会议、社团活动和重要事件,网络文学法规和版权管理,少数民族网络文学等方面的发展情况进行了全面梳理总结,是网络文学研究资料文献的重要“地图”。邵燕君、肖映萱的《创始者说——网络文学网站创始人访谈录》[8]汇集了数十名网络文学重要网站创始人的访谈录,由北京大学网络文学研究团队历时4年完成。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动因是什么?崛起的细节有哪些?成败的关键在哪里?创始人的性格如何影响了网站的基因?网文江湖20年,回顾与评说,传奇与八卦,光荣与慨叹,构成这部由创始者讲述的鲜活生动的网文史。在史料梳理的基础上,邵燕君认为,“金庸客栈”是中国网络文学的起始点[9];吉云飞提出网络文学的开山之作是罗森的《风姿物语》而不是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10],打破了学界的固有看法;李强认为,黄易而不是金庸是网络小说的鼻祖[11]。
二是从网络文学本体的技术及审美结构出发,探讨网络文学的“交互性”特征与人文价值构成。欧阳友权、曾照智认为,中国网络文学有其独特性,不可套用西方“后现代”话语理论中的关于“主体间性”和“文本间性”文化逻辑。他们认为:“西方‘后现代’的所谓‘交互性’,在本土所凸现的首先是文化消费,而非精神交流;西方‘后现代’的所谓‘读者中心’,在本土张开的首先是产业资本与‘签约写手’携手打造的网络文学‘产业化’,而非网络文学的‘文学性’。表面热闹非凡,内里精神空洞——在西方释放出重要文化批判效应与理论建设功能的‘主体间性’话语,在中国网络文学现场表征出来的只不过是一种身姿模糊、体态暧昧的‘媾和’情景。”[12]也就是说,中国网络文学写作现实并不意味着写作者的存在状态已经融入西方“现代”或“后现代”的场域,如果简单套用西方理论,其阐释很可能是不当的;进而提出警惕这种由数字化网络技术释放出的网络文学的“交互性”,即“既提供了文学生产与消费的便利条件与新的可能,也埋下了稍有不慎便会跌落的艺术陷阱”[12]。同时,从网络文学的本体价值论出发,在网络文学存在的必然性中探寻其人文审美的价值构成。欧阳友权在《网络文学价值的三个维度》一文中指出:“网络文学的虚拟体验蕴含了社会转型期人们在赛博空间的梦想与抵抗;网络技术平权下的读者本位,规制了网络作家平视审美的价值立场;而类型小说的‘套路’叙事,则是网络创作中艺术适配创新性的价值选择。”[13]这意味着从社会结构、技术要素和文本生成三个层面厘清了网络文学在“网络性”与“文学性”之间的价值关联,而不是相互排斥或者直接抵消。
三是从网络文学的外部处境和评价体系入手,针对当下问题并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其中,以“现实题材的高调入场与‘精神合榫’、粉丝文化推手下的‘增值焦虑’、网络文学如何面对人工智能创作的挑战”[14]三种情况最为典型。欧阳友权针对以上三个问题提出了相应对策;同时把握政策在网络文学发展中的引导作用,网络文学评价体系建设才更具有现实针对性和合理性,最终实现内外部评价机制的统一。周根红的《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建设途径》一文指出,可采用“依托文学文本,抵制商业化负面影响;突破传统批评模式,采取动态建构策略;注重立体建构,实现内外部评价机制统一”[15]。
另外,从实体意义上理解网络时代的文学,须从间性出发建构批评范式。互联网时代文学活动的要素转向了要素的间性,世界、主体、作品与媒体转向世界间性、主体间性、文本间性与媒体间性,并通过四大间性之间的复合间性生成不断扩张与上升的间性运动——这是互联网对文学活动的深刻改造。因此,“网络时代的文学评价体系构成了一个可双向阐释、不断扩散的开放式多层系圆环”。“对于网络时代的文学来说,我们需要采用实体与间性相结合的评价模式。传统评价标准有其合理性,有其适用域(在将文学看成一个实体时)。在传统评价标准对文学不起作用或评价不全面的地方,网络时代的文学评价体系就开始发挥作用(在文学开始间性扩张之时)。”[16]
四是立足社会变迁与文本的变革与接受。张文东、张政从“时空体”的流转探讨网络叙事的传奇性。“由于新的碎片化接受尺度所形成的新的碎片化时间叙事,而网络写作为了维持点击率与粉丝黏性,便不得不使叙事的时间线更加跳跃起来,使其‘时空体’更加浮动起来,从而营造更多的新鲜感来‘刺激’读者的阅读兴趣,以故事神秘感的不断加强来持续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所以,创造更为复杂和多元的片段式‘时空体’,便成为当前网络小说普遍的叙事取向。”[17]作者认为它不仅是一种新媒体时代的叙事创新,更是一种传统叙事精神与模式的承袭。秦兰珺从深入研究虚拟时尚的系统找到充满意义的入口,“虚拟时尚绝非单纯商业炒作起来的肤浅现象,它可以构成虚拟认同的载体,可以充当虚拟经验的征候,它一方面可以承载价值层面的身份认同、欲望层面的感官审美、情感层面的人际互动、权力层面的阶层等级等贯穿人类历史的因素;另一方面又能以虚拟经验自身的方式,赋予这些根本因素以新的呈现和发展。也因此,它完全可以构成文化剖析和美学分析的对象,不啻为我们虚拟经验的一个缩影、一个有待学术开拓的领域”[18]。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