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小说,能否YY得少一些?
当前,网络文学正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着。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注册的大小网络文学网站有5000家左右。一些著名的网络文学网站像盛大文学(旗下有6家原创网络文学网站)、红袖添香网、纵横中文网等注册的写手更是以百万计,如盛大文学旗下网站拥有近160万名写手,日更新字数6000万字。
在网络文学中,小说占据着绝对地位。目前的各原创网络文学网站,基本都可以视为原创小说网站。网络小说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就,许多网络写手脱颖而出,已经有20多位当红网络作家被吸收进入中国作家协会。然而,在网络小说一片繁荣的背后,依然有许多的隐忧存在。隐忧之一,就是YY 小说所折射出的青年人价值取向问题。
YY,在汉语词汇中就是“意淫”。“意淫”一词因为《红楼梦》而为人所熟知,不管红学家们对这个词进行了多少阐释和解读,在网络语言中,“意淫”(YY)有其特定的意思。YY,指的是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并通过这种行为产生心理的愉悦。YY小说主要写的是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主人公经历一系列事件最终走向成功,这些小说想法天真,内容庞大,故事情节多不符合事实逻辑。
在目前网络小说的几大分类中,如玄幻、修真、言情、穿越、同人、网游等,都有大量的YY小说存在。从性别上说,YY小说可以分为男性YY和女性YY。其中又以男性YY为主。男性YY小说中,大部分男主人公都是神勇无比,英俊潇洒,周围美女无数,不论其生活环境是玄幻、架空时空、古代、末世,还是现实世界,他们总是能从默默无名到呼风唤雨、闻名天下,同时征服一切美人心,在事业和爱情上双丰收。甚至有的男主人公已经不满足征服地球了,整个宇宙都臣服在他脚下,当然全宇宙的美女也对他无比钦慕了。男性YY的代表作有《极品家丁》、《极品公子》、《回到明朝当王爷》等。
女性YY小说的发展也不可小觑。现实的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挤压让许多女性在网络小说中寻找慰藉和满足。女性YY 小说,有爱情事业双丰收型的,也有爱情圆满型的(当然男主角的事业一定是不得了的)。在女性YY小说中,女主角要么聪慧,要么绝色,要么身世显赫,周围无一例外地围绕大量高富帅的男人。在许多NP文(主角有多个异性伴侣的小说)中,作者会把这些优秀男人设定为若干类型,有萌系的,有腹黑的,有邪佞的等等,他们对女主角的追逐或臣服构成小说的主体。
目前流行的清穿剧多改编自网络小说,其实清穿剧也是一种YY小说。女性穿越者大多穿越到康雍干时期,尤其是有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等一众实力派帅哥的雍正时期,于是这些阿哥无一例外地和女主角发生暧昧关系或感情纠葛,女主角在这些处在权力顶峰的男人们中间享受极致的荣宠。
更有一种女尊YY小说。这种小说设置一个虚幻的女尊国度,这里女主外男主内,男人生子(也有少数女人生子的女尊小说),当然女人也可以三夫四侍。这种小说可能折射了女性对千百年来男权社会的不满,为我们带来了一个新的审美倾向。但也蕴含着女性YY的因素,即女主人公可以在社会和朝堂(这些小说基本都是古代背景)大有作为,可以主导男女恋爱和婚姻。
由以上的介绍可以看出,YY小说就是主人公在他生活的环境中获得事业和爱情上成功的故事。YY小说的实质就是通过让主人公在小说中实现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从而使作者和读者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说穿了,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精神胜利,是阿Q精神在网络小说中的复活。“阿Q精神”通常是被那些需要胜利而又无法得到胜利的人用来维持自己精神上的平衡的一种药方,是一种生活中弱者的典型思想和精神。阿Q精神普遍存在于人性中,是我们精神上自我调节的一种方法,我们承认其合理的存在。90年前,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鲁迅先生对国民性深刻的剖析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今天,如果它在一定范围内一定程度上存在,也不值得惊慌。然而看一看网上铺天盖地的YY小说,想想这庞大作者群庞大作品量背后的更为庞大的年轻读者数量,就不免使人有些忧虑了。
YY小说出现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现实世界对年轻人的挤压。今天的年轻人生活遭遇着巨大的挑战,财富分化进入代际传承期,社会资源配置缺乏公平博弈,社会阶层趋于固化,寒门子弟难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残酷的现实碾碎了他们成功的梦想。居高不下的房价、不断上涨的物价,现实的逼仄使他们宁愿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在虚幻的文字世界实现虚妄的理想。二是作者多是年轻人,很多网络写手都是大学生,甚至是中学生,他们生活阅历严重不足,生活体验本就少,更谈不上多少深刻。对别人的小说和网络游戏进行改编,并加进自己的幻想,就成为他们写作的主要模式。网络文学的类型化也与这个问题有关。当一种小说类型出现后,大批写手跟风而作,这固然有他们追逐网络市场(点击率及收益)的原因,但和他们阅历少、无法挖掘更丰富题材也不无关系。
写作是写作者的精神投射,而大量的年轻阅读者从中获得了心理愉悦。只可惜这是黄粱一梦,但愿读者明白,不能用虚幻的精神满足代替现实的努力,小说中太过容易获得的成功在现实中难以复制。
YY小说的另一问题是许多作品缺乏应有的思想境界。比如杀戮。许多YY小说尤其是男性YY小说存在大量的杀戮情节,作者不是怀着一颗悲悯的心,而是以兴奋的情绪去描写血腥的。古语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在YY小说中,一个主角往往也是踩着无数反派乃至无数无辜民众的血走向成功巅峰的。比如色情。不少小说中都有性方面的描写,有的还相当露骨。这里有迎合读者的因素,当大量读者留言要求“肉”的时候,作者为了点击率及获取收入(付费阅读),难免迎合读者。久而久之,有“肉”就成为某些类型YY小说的惯例。在NP文中,出于情节设置的需要,男主角或者女主角把一群异性收入后宫是有先后顺序的,那先收入后宫的难免得滚滚床单。当然血腥与色情的问题在其他类型的小说和非网络小说中也存在着。
YY小说最致命的问题是它的价值观、道德观。它最基本的价值观是利己主义,利己主义是YY小说的基因。在YY小说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主人公打转的,一定有配角为主人公牺牲,一定有异性为主人公心碎。主角往往只顾自己利益而不顾别人利益,不择手段地追逐名利、地位和享受。如宫廷文的惯例是,主角有皇家血脉,他一般都会出于主观的或客观的原因使用阴谋手段推翻现有皇帝,自己登基为皇帝。如在男性YY小说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全初全收。什么叫全初全收?全收,指所有在书中出现过的戏份达到一定程度的漂亮可爱MM,全部都要被男主角收入后宫;全初,指男主所收的所有MM,在精神上和肉体上两方面的第一次都要属于男主角,不能出现背叛、戴绿帽、不能出现漏女(有暧昧的女主最后没收入后宫)、送女等。这真是利己主义的极度膨胀,真是把YY发展到极致了。随着网络的迅猛发展,网络亚文化也逐渐形成。这种亚文化不仅包含着与网络主流文化相通的价值与观念,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价值与观念。目前,网络小说的读者以大学生和中学生为主。他们在接受社会主流价值观教育的同时,也深受网络亚文化的影响。由网络小说带来的价值观、人生态度的塑造亦不可小觑。这几年一直有专家学者、教师提醒“高考作文慎用网络语言”,这一方面折射出网络亚文化已经逐渐渗透主流社会,另一方面在提醒我们,语言的能指和所指是对应的,我们不能只从语文用词的角度看问题,还应看到这些网络用词代表的一代文化价值观的崛起。
网络YY小说是否在折射和塑造着新一代的价值观?YY小说中不乏优秀之作,本文没有完全否定YY小说的意思。但是我们要看到的现实是,网络上的YY小说如此泛滥,而青少年阅读群体又如此庞大。青年者,一国之希望,未来之栋梁。让我们在呵护网络文学,给网络文学更多发展空间的同时,不忘引导的重任,发展健康向上的网络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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