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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白羽毛》:在历史旷野中飘逝与浮现的传奇

发布时间:2024-10-28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陈霁的长篇小说《风吹白羽毛》讲述了20世纪上半叶四川龙安(今平武县)白马部落番官白雄传奇的一生,小说以小人物的命运沉浮书写大时代的历史激荡,为当代读者了解岷山深处的古老民族提供了一条奇幻迷人的文学路径。陈霁扎根白马十多年,从新寨子到老寨子,挨门串户,敲门,聆听,收集,一往情深地在白马人的口述故事中挖掘题材、素材,力求以白马部落风土人情涵养小说的一种野生美。

陈霁并不拘泥于传奇传统“以人系事”的缀合结构模式,而是以酣畅淋漓的笔墨,在小说中较为集中地刻画了一个“准”中心人物白雄。小说以白雄一家三代人为纽带,有机地缠绕着白马土司王秋园、老番官杰瓦、老白该(巫师)才介、雅日块寨头人玛格、袍哥龙文彪、“背脚子”古老三等各家几代人的数条线索。对传奇文体的化用,正是作者文学观的独特呈现。白雄的名字即是作者为增强小说的传奇性有意设置。小说中厄里寨头人格庄为救儿子“其汝”(白马语“狗崽子”的意思,白雄出生时的名字),根据才介所示“神意”,他必须去猎获一只“白熊”,而且“其汝”也要改名为“多嘎”(白马语“白熊”的意思),其意思就是换命。“其汝”的命,最终为西药所救。洋人的丹药和洋枪,一种现代性意味的强力冲击,就这样从作者的笔端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晚清的岷山深处。叛逆少年“多嘎”在离家出走后,结识了自幼喜读《三国》《水浒》,后来成为中共党员的“背脚子”兄弟古老三,在做“背脚子”的行走中,他见识了白马部落之外的汉族世界,于是听从古老三的建议改为汉名“白雄”,在风里雨里,两人不仅相互帮护,还一起合力杀过遭遇的劫匪,白雄成长为白马部落英雄的“传奇性”就由其名字的转换巧妙牵引出来。其他人物群像,有的展现了彪悍暴烈的血性男人,有的塑造了美丽坚韧的野性女人,各有重点、高峰,都具有“传奇”色彩。

白马部落是以狩猎为生的深山原始部落之一,小说中写了3次令人印象深刻的狩猎活动,第一次是猎白熊,后两次与爱情有关。出现在小说第十章的第二次狩猎,作者是为了证实,年轻巫师托珠塔对艾玛的单恋是一厢情愿。他打算去猎猞猁给艾玛做一件毛皮背心以表爱意,但在狩猎失败之后,他对艾玛的爱也以主动退出而告终。第三次出现在小说的第十一章,白雄为确保其权力的延续,不惜亲手毁掉女儿的爱情,艾玛于是报以冷反抗,她要求父亲指定的未婚夫帕格去猎取“麝香”,婚后的艾玛,麝香不离身,她决绝地不让自己怀上帕格的孩子。狩猎活动的描写是非常写实的,猎手如何追踪、如何潜伏、如何用“啄啄枪”射击,如何使用葛麻砸绒做成捻子(引火线),以及可以从文字中闻得到的树木、野兽的不同气味等。在叙事功能上,这两次狩猎活动具有显而易见的象征性。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浪漫的爱情往往败北于残酷的生存需要。比如白雄,为当上番官,他居然选择比其母亲还大几个月的老番官遗孀索曼早做妻子,这一情节取材于一段真实的白马往事,但荒诞得如同传奇。

在小说的历史书写中,陈霁精心描绘表现白马人生存意志的种种细节,在白马人反抗土匪、国民党中央军的暴力和掠夺中,白马人爆发出惊人的骁勇。格庄为母报仇猎杀匪首吴麻子,白雄为父报仇手刃匪首朱天棒。头人玛格为救妹妹奥姆,手攥石块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毫无畏惧地击杀了国民党军官赵振贤。作者刻意地发掘出白马人充满血性和传奇般的行为,这片古老大地蕴藏着的炽烈生命力被提炼出来,白马部落的民族灵魂通过反抗的意志得以彰显。

20世纪上半叶,曾经世外桃源般的白马部落,随着枪炮、鸦片的强势介入,充满了权力的倾轧、暴力与杀戮。枪炮与鸦片加速白马土司制度和白马部落的内部衰朽,白马部落的淳朴“人心”迅速崩溃。小说虽以白羽毛的飘逝意象结尾,但是作者不会让绝望的力量压倒白马人,白雄外孙“解放”的出生,就象征着白马部落的希望。《风吹白羽毛》这部小说以“讽喻”为深层主题,以时代转折写“人心”之变,以“风土”为质感,以“传奇”贯通,它曲折丰富又舒卷自如,这是一部属于白马人的史诗,其实,它早就存在于历史之中。

(作者系四川师范大学副教授)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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