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尽情流淌
没去过甘南,甘南的一种物像和人像却印在脑海里。高原、河流、黑土地、绿绒蒿、甘加草原、古城,老船夫、河女、麻娘娘等,从甘南的土地上呈现了出来。这是连金娟的散文集《隐秘的河流》带给我的认知。阅读每一篇目后,我发现,这个身处高原的女作家,她的写作和洮河里奔涌的流水一样,具有一种内在的暗流涌动,有着一种向着远方、自由、奔放的激情。
连金娟的散文,有着对生活、情感和心灵的相互交汇和融合。她写高原,写生活和生命,写童年、故乡的追忆,目光所及处,不仅仅是养育自己的那片故土、亲人、身边的事和物,她更注重的是风土和人情。譬如在《高原茶事》中:“去藏族朋友家,酥油奶茶是少不了的……益西大叔热情地招呼我们坐到炕上。桌上早已经摆好了青稞炒面、酥油、奶酪。快喝,热热的好喝。还没有等我辨别房间里的一切,拉姆阿姨就端来了一碗奶茶放到我手上。”分明让人感受到了这个地方人们日常的生活方式和热诚的待人接物。真诚与豪爽,在一杯热热的奶茶里。仿佛一股清新自然的风,扑面而来。
童年与故乡,或许是每个写作者的原初动力。但是,无论是讲述、倾诉、描绘还是陈列,它需在接近事物的本原上,却又给人一种意象精神的真实,仿佛构筑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这是文学与生活的不同,是文学出发的地方。连金娟书写的童年和故乡,如同高原上的阳光,使世界存在并被显形出来。我们都清楚,在天地之间,是万物所在,人类的活动只有一个世界。但是,有人集聚活动的地方,一定会存在着那个地方独有的生活细节、风土人情和生活方式。在散文集《隐秘的河流》中,我们感受到了甘南人有着一种韧性与随遇而安。在甘南人们的灵魂深处,能醉人的,不仅是酒,还有河水的味道、风的味道。比酒还浓,比酒还钻心,比酒还醉人。这是一种对生命和精神的双重叙事,二者独立又融合,让散文呈现出了它的独特魅力。它能带给人感动,存在着一种叫做生命的东西,展示给世界另外的可能性,或许会成为人生一个精神的向度。
另外,在连金娟的散文中,多处写到高原、峡谷、洮河、月光、酥油灯,写到父亲、母亲、外婆等。往大处说,她是在对自然风物和人文的敬意和执着的守护,往小处说,她同时也在用散文对心灵进行耐心、细致的擦拭,从而想把某种善良的、美好的气息弥漫给他人。这是文学的美妙,也是文学对现实存在的一种剖析和对精神追问的一种方式,文学的功能,不仅成为了人们在生活之中与精神的一种关系学,也是某种审美方式的表现。在《麻娘娘的麻面具》里,“岁月是那样平静,山河如此无恙,而谁又能记得起六百年前那个走出高原的柔弱女子?”她写历史、风物、人情、温暖和灵魂深处的碰撞,写出了人的善良、精神的共性。它隐藏着一个人对一个地方,或者是一个人内心深处对一个人的相思和惆怅,充满着感伤,也充满着温暖。
在我的个体阅读经验中,我始终认为,好的散文是由心而发的。它未必需要文体上的花样,漂亮的修辞,但它一定没有固定的框调式,不需整齐划一。它所需要的是,在创作者的心灵和真情流露下,与外在物之间的某种契合而迸发出来的个体真实感受。因为只有这样,心灵的语言才能把现实生活中那种不确定因素得以有效表达出来,直逼人心,它能叩开人的心扉,带着文字的体温。它如同泥土中的种子,带着自身的生命,破土而出。
对一个写作者来说,每一粒种子都带着情感、生活的使命,生命的密码。
连金娟的散文总是洋溢着生命的流动,河流的流动,如同她写的河流:“古老、奔腾的洮河水默不作声,渐行渐远,隐藏在草原尽头。”希望她的作品,像她书写的河流一样,找到自己的轨迹,尽情流淌。带着生命的方向,流淌出更好的文字,流向更远方。
(作者简介:朱镛,云南昭通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生态作协理事。鲁迅文学院第4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在《人民文学》《十月》《青年文学》《山花》《广州文艺》等刊物发表。出版散文集、小说集、长篇小说。曾获首届滇东文学奖,第二届《百家》文学奖,第十二届滇池文学奖、第九届云南文学艺术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