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软用,彰显主题性创作的柔性
主题性创作因为是围绕重大事件展开的文学创作,聚焦的是时代精神和时代强音,所以无疑是一种“硬核”创作。恰如其分地处理好这个“硬核”,作家需要做足破题、解题的文章,需要独辟蹊径,给出属于自己的答案。这个处理过程就是将“硬核”炼化进“果肉”的过程。有的作者担心“硬核”不硬,总是念念不忘把“硬核”拎在手上,殊不知“文贵在曲”,艺术表达最忌直白,那种让“硬核”裸奔的写法类似当年的“三突出”,容易引起读者反感。成功的主题性创作一定要将“硬核”破壁、研磨,然后揉进果肉,做到核肉一体、魂体相依,让读者在品尝鲜美果肉中自觉感悟出“硬核”的价值,在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中获得教益。当然,要想取得这种艺术效果,作家需要磨炼内功,需要扎根生活,需要对素材进行萃取和提纯等等。在以上诸因素中,内功的磨炼最为重要,它直接影响“硬核”艺术处理水准和炼化的效果。
化有形于无形
毫无疑问,主题性创作大都是主旋律、大情节创作,鲜明的主题是其最为显著的特色,研究者和读者也多以此来归类定性。主题本身的政治特质是客观存在,作家无法改变它的属性,但如何呈现这一存在,需要的却是作家的智慧。大道至简,并不是说道理本身缺少复杂性,而是指大道往往以最简单的方式呈现。在主题创作上,我们需要化有形为无形,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将钢铁般的“硬核”炼成有温度、有韧性的铁水,渗透到每一个人物、每一处情节里,由读者于再创作中完成“硬核”的重塑。
比如重大工程、重大科技创新,比如脱贫攻坚、乡村振兴,都带有一定的“硬核”。在写作过程中,有的作家生怕失手跑题,抱住“硬核”放不开手脚,导致许多作品同质化、类型化,在相关出版社收到的来稿中,达到出版水准的并不多。问题出在哪里?说白了就是没有化有形为无形,没有处理好核与肉的关系,出现了同质化问题。其实,如果把主题性作品比喻成一枚杏子,杏核必须包在杏肉里,杏核一旦暴露出来就成了一枚烂杏。
进一步来讲,我们不能把新时代山乡巨变题材写作变成一种简单的主题写作。山乡巨变体现在农村的方方面面,尤其在人性、民风和精神追求上的嬗变可谓千姿百态,正所谓“百里而异习,千里而殊俗”,传承和守护面临的挑战从不缺少矛盾冲突,这些都是可以书写的“杏肉”,不能为了体现“硬核”去虚构一个能人还乡就能带领乡亲发家致富,建几栋楼房就让农村脱胎换骨。文学写作既要关注山乡形态的变化,更要关注人的命运和梦想,关注人与自然的和谐之道。文学创作可以意在笔先,但意在笔先不等于主题先行,有益的选择应该是化有形为无形,用浸润式、不动声色的呈现来彰显时代的变化。
变聚点为散点
主题性创作因为是书写有影响的重大事件,聚焦“硬核”也在情理之中,但必须遵循艺术规律。在文学的视域里,缪斯女神的月光应该是普照的,当月光照向那些原本被忽略的小人物时,你会发现这些面孔上无论是笑脸还是愁容,都能体现时代的细部纹理。必须承认,当舞台所有的光束都投射于一个人物身上,这种“高大全”的表现方法效果并不一定就好。在文艺创作上我们曾经走过这样的弯路,重蹈旧辙不会有出路。事实上,恰恰是散点透视更能呈现“硬核”的立体感,更能让读者印象深刻。欧洲现实主义小说《十日谈》,主题指向的是人性和教会、神权的对立,但它的表现方式却是典型的散点透视,用一百个情节各异的故事来达到自己的批判目的,这种创作方法对后人产生了极大影响。散点透视为文学要抵达的“硬核”提供了更多途径,其中有捷径也有曲径,捷径固然有捷径的优势,而曲径也有曲径的妙处。对于主题性创作来说,法无常法,笔无定式,一束光只要照亮了“硬核”的某处沟回,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当多束光都不辱使命后,“硬核”自然就在读者心里串珠成链,成了耀眼的存在。
由强攻到智取
如果把主题性创作看作是个攻城拔寨的过程,那么战略战术的选择就提上了日程,是正面强攻还是迂回智取,作家在动笔之前必须作出选择。应该说绝大多数主题性创作采用的是正面强攻的写法,这种写法点面结合、线性结构,写起来比较顺畅,好读易懂,尤其在报告文学写作上普遍被作家采用。但是对于长篇小说来说,正面强攻的写法虽然场景宏大、矛盾冲突明显,但如果作家的功力不够,缺少闪转腾挪,艺术感染力往往被削弱,看了开篇就能猜到结尾,让作家的设谜失去了意义。与正面强攻不同的是迂回智取,所谓迂回智取往往是绕开人人皆走的马路,选择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道来抵达终点。这就好比攻城中避开防守严密的四门,从两肋下手,出人意料在城墙上打开一个豁口,然后将旗帜插在“硬核”所在的城中心。我在创作长篇小说《草木志》时就借鉴了这种方法,我写的是一个由古驿路演变来的村庄——墟里村在新时代的蜕变历程。但我没有去写墟里村引进了多少企业、建了多少新楼、办了多少农家乐,因为这些变化显而易见,每个写乡村的作者都会写。为了避免故事同质化,我采取了迂回智取的写法,写了东北地区乡野中34种植物,而每一种植物都对应一个乡村人物,着力打通两者间的精神关联,并从中体现新时代农民的心灵成长、精神之变。当然,这种让“硬核”隐藏在葳蕤草木中的写法,是我的一个尝试,效果如何还有待读者去检验。
(作者系辽宁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