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南方之南”:潮汐、板块、走廊、风土
“南方”是世界文学古老的命题,在中国文学中也源远流长,从《楚辞》传统到晚近的江南想象都可以作如是观。作为方位,“南方”不仅指涉地理及环境,更投射关系与价值,介入或逃避现实的方法,久而久之,南与北形成地缘政治、感觉结构、文学隐喻的复杂关系,甚至成为想当然尔的执念。文与野、中原与边地、羁縻与离散等二元对立命题由此而生。
“新南方”的概念经杨庆祥教授提出后,为南方论述带来活力 。跨过众所皆知的江南,“新南方”将我们的视野导向华南、岭南、西南、海南,更延伸到中国南部海域的岛屿如香港、澳门到台湾,以至南洋的半岛与群岛。新南方之“新”固然来自南方文学地图的重绘,更重要的则是认识论空间的开展:“新南方”既是“南方”的不断延伸,也是“南方”的卷曲、翻转和叠印,因此打破既定的南北二元逻辑。南方之南,潮汐起落,山海撞击,华夷夹杂,正统消散,扑面而来的是新世界、新发现、新风险。
文化界和学界对“新南方”写作已有相当丰富的观察。杨庆祥强调其“异质性”和“临界感”;张燕玲侧重其野性的创造力 ;东西指出其拒绝“根据地”般的原乡、寻根公式 ;林森提醒其“荡开的”“不安的”想象维度 ;朱山坡意味深长地建议新南方作家与其北望中原,不如直面世界 。曾攀新作《新南方写作:地缘、经验与想象》则从形式切入,观察新南方写作从语言、地理、心理、生活种种层面“复魅”与“赋形”的实验。
这些评论言之有物,几乎无需多置一词。但我们也许可以从环境拓扑学的角度,为新南方想象再增加向度。“拓扑”指的是空间内在连续变化下维持不变的结构特质,及其形成的(几何、象征)样态;环境的拓扑则纳入物质生态样貌,以此凸显拓扑作为地志学的要义。本文提议四个关键词说明新南方的拓扑学:潮汐、板块、走廊、风土。这四个关键词与自然、人文环境息息相关,但付诸文学论述,可以视之为引譬连类的意象,标记新南方想象的特质。
新南方写作引人瞩目的地理特征首推海洋。相对北方土地,闽越桂琼面向大海,自然激发出波澜壮阔的想象;海洋的深邃与广袤,还有航行指向的冒险与未知,在在萦绕写作者心中。如曾攀指出,不论是陈春成的《夜晚的潜水艇》深海梦游,或林森的《海里岸上》的现实体会,都以海洋的神秘与疏离为底色。陈继明《平安批》写一代华人下南洋的原乡情怀;黄锦树《开往中国的慢船》则反其道沉思原乡人的离散与迷惘。最近颇受瞩目的林棹《潮汐图》以19世纪的巨蛙传奇为主轴,展开海上周游与水底奇遇,从珠江三角洲写到大英帝国,的确让我们见识作家无远弗届的奇思妙想。这与主流的写实现实主义传统已经不可以道里计。
我们如何将这些海洋书写进一步论述化?巴斯威特(Barbadian Kamau Brathwaite)的“潮汐论”(Tidalectics)、葛力桑(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