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泓小说:北方的云线
收到《天涯》编辑发来的微信消息时,我正从海拔四千八百米的高度往下撤退,气压急速变化使得耳朵疼痛堵塞,整个人都有点像醉酒了似的。在颠簸的越野车上,我一边应付因在晴天看到岷山之宗雪宝顶而兴奋不已的客人们,一边在手机里打字,思索如何回复编辑。说到给同为新人的陈清泓两篇小说写短评,我即激动又觉压力倍增。激动是因为《天涯》这样久负盛名的纯文学刊物如此重视新人,有压力是怕自己写不好,让陈清泓误解我没有认真理解她作品的深意。
如今的文坛文学刊物文学作品多如繁星,不管是有名的还是无名的作家,个别作品我读不到几行就会昏昏欲睡。初看到《天涯》2024年第3期目录时,我就对《红手白手》《过火焰山》这两个奇怪的题目感到怀疑,害怕是那种现下流行的哗众取宠、故作高深的文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细细品读一遍后,近两个小时不知不觉一晃而过,窗外的鸟鸣声把思维从小说中拔出来。我被她细腻的文字,异常真实的叙述,以及超乎常人的敏锐震惊了。这样的文字功底和对作品真实度的把握,耐人寻味又叫人心生敬意。
《红手白手》讲的是中学教师柳若云和护工梅姐的故事。柳若云生孩子时,明知丈夫出轨,却在丈夫意外卧床后,拿出工资,请护工来照顾他;梅姐无法生育,常受丈夫家暴,领养儿子康康后,丈夫虽去世,但她苦心培养儿子,不惜让儿子认雇主柳若云为干妈,为的是解决儿子上重点中学的问题。两个女人看起来无心却又各怀目的,无法摆脱天性中的自私、猜忌、多疑,但她们身上又保存着为人母善良的部分。在时间无情的推进中,柳若云的丈夫死了,梅姐的儿子卷进了水里,困扰她们的云雾散开后,两人最终又相互安慰起来。毕竟活着的还要是要把日子过下去。作者以两个不同女人的手为切入点,找准了造成一切的根源。
《过火焰山》这个题目则取的更为直观,甚至纵观全文,有点映射那些在钱和性中纠葛的所有人群。小说以儿子的视角,写出了父亲林厂长和母亲春柳几十年的创业史,以及父亲林厂长在遇到风情万种的黄珍珍后,一点点抛弃母亲,远离家庭,最后闹得妻离子散,疯疯癫癫的煎熬过程。作者写得非常含蓄、精炼,特别是在父亲林厂长对钱财对黄珍珍的贪恋上,母亲春柳的上吊中,没有过多笔墨,或参杂个人情感,没有去套老掉牙的“夫妻能同吃苦,无法同享福”的老调调。她的真白书写或许就是留给读者自己去品判。单凭这点就难能可贵。在时代的大背景下,这样的人和事每天都在上演,每一个人都像神话中的妙真一样在渡劫,在火焰山里炙烤,直到皮肉绽裂,鲜血淋漓,才最终明白生活的真谛……
送客人到九寨沟返程时,在岷江源头的弓杠岭,我看见了棋盘山。南北朝时期著名数学家祖冲之在《述异记》中,曾记载了一则玄妙故事:一位樵夫上山砍柴,在棋盘山遇两位老人下棋,他兴致勃勃地观棋局直到太阳下山,当他准备回村时,竟发现自己斧子的木柄都已腐朽,世上已过了百年。我在车里默默回味这个故事,远处的雪山上一架肉眼很难捕捉的飞机,在蔚蓝的天际北方拉出一条云线,这时我就想到了《天涯》的那句宣传语:天有际,思无涯。就拿此话与陈清泓共勉,遥祝她文学之路越走越远,在《天涯》上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