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子弟江湖老——评林森《乌云之光》
若不是读林森的《乌云之光》，估计不少人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有一种名为“租书店”的所在，看似毫不起眼的一两间小屋却装满了整个世界的光怪陆离，同时，也承载着周遭少年的侠肝义胆。很久以前的瑞溪小镇也是这样，老沈独自经营着一家租书店，也独自成就着一段传奇，从他那一手令人匪夷所思的“飞牌”功夫，到租书店莫名其妙的一场大火，在小镇人眼里，老沈的身上总是充满神秘感，租书店里那些残破不全的武侠小说中背后似乎也隐藏着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而老沈本人则似乎洞穿了世界的法则，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便能指点少年人生的迷津，若是待到老沈亲自出马，云淡风轻之间就能解决小镇江湖的恩恩怨怨。对瑞溪小镇而言，老沈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生活在这里，却不属于这里，他对一切洞若观火，却又往往只是微微一笑，闭口不言。
可是，这一切都是陈年往事了，随着租书店的一场大火，烧尽了旧日少年的豪情壮志，也烧尽了老沈的前半生。同是一场火，却烧出了两条道路，之于老沈，大火催促着他离开小镇，一步一步地成为了著名画家；而之于“我”，大火则让时间加速，失去了租书店的“我”开始逐渐承认自己的平凡，一切中规中矩，甚至说是比下有余，可是少年时那颗仗剑天涯的心也早不知遗失在哪里了。瑞溪小镇的时间是凝滞的，凝滞到这里的炒粉都是几十年如一日地不改变味道，不属于小镇的老沈需要一场大火，烧尽自己与小镇的最后一点联系；而“我”也需要这样一场大火，来与那些白衣胜雪的梦做一个了断，尤其是那个自己所创造的《破城谱》武林。其实，《破城谱》的结尾就是一个谶言，小马自我了断、老沈放火烧店、“我”失去了武侠梦，这三个结局原本就属于同一个故事。
读林森的这部《乌云之光》，不免有一种身在其中的感觉。小说中的“我”有意远离世俗的油腻与人间的喧嚣，这未必是因为“我”有多么超凡脱俗，而是由于对茫茫人海的真实恐惧，“我”的回避恰恰是在回应那些还没消逝殆尽的少年心气。这是多少沉浮于人海之中的旧时少年所共同经历过的场景啊！只不过，有些人挣扎了两下便沉了下去，甚至乐在其中，如小说中“我”一般尚思挣扎的其实已经少之又少了。而“我”又能够挣扎多久呢？当生活如乌云向我们压来，我们又能挣扎多久呢？会不会有人还拥有洞穿乌云、看到云背后的阳光的勇气和力量？读者们可以将这部《乌云之光》视作是一座青春的墓碑，也可以将其视作是一座青春的里程碑，至于如何选择，则全看读者们的心境了。
少年子弟江湖老，更何况人海煎熬，在沉沉浮浮之后，才会发现，那光其实不在乌云背后，而是在我们自己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