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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当代乡村妇女的粉红乐园——读王方晨《新妇女生活》

发布时间:2024-05-01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当代乡村发生的巨变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在生活方式的悄悄改变。田园牧歌式的乡村图景正逐渐被一种现代化生活所替代。

王方晨的短篇《新妇女生活》(载《芙蓉》2024年第2期),独出机杼地选取了一个非常具有地方风土特色又极具生活化的切口:乡村中一位名叫“林檎”的老年妇女,不再像传统妇女一样,亲自烧锅燎灶、刷锅洗碗操持早饭,而是悠闲地去集市上喝粥。

林檎年轻时美若仙女,被丈夫五龙极度“关爱”,安静飘然若空气。丈夫去世,她已年过七十,行为举止倒像是回到了丰腴的贵少妇模样。每日早七点出门去喝粥、用黑檀木梳子慢条斯理地梳头,成了她的生活日常。她家的黑漆大门院落则成了老妇女们寻找自己,寻找精神归宿的休憩所。被劳动、家事和时光消磨成老朽的妇女们都爱去她那里小坐,就连年近百岁老糊涂的妇女也去问她自家姓名。

“即便不去喝粥,老妇女们也都是满心欢喜的,好像就因有了林檎家,这个妇女专属的好去处。老妇女来林檎家,仅仅一坐,心里也乐着呢。那有多少抑制不住的隐秘的欢乐!不是老女人,不懂!”

在相当长时间的传统社会里,妇女一直都是男人的依附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到现在也没完全根除,传统观念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因此,女人一旦嫁出去就失去自我,丢掉姓名,被唤作“王鲁氏”或“王老该家的”“秋成家的”。而在那些富贵人家,一些美丽娴熟的女性会被男人当着私有宠物圈养起来,保持绝对的私有化,美其名曰金屋藏娇。不论哪种,女性就是男人的私人对象,丧失个性和自由。

《新妇女生活》温婉细腻的语言描述,营造出安静简单又神秘的美好。林檎,这个未经生活熏染的女人,她的行为举止,是风沙漫卷的粗粝生活中一缕飘然尘上的仙气,如烟如雾,如梦似幻,这显然是引发无数男人想象、神往又不可及的梦幻。

在我看来,作家塑造的女主角林檎即是女人本身自我存在的真相凝聚,又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红尘依恋对象,彰显的是男人对完美女人的全部乌托邦式想象——你必须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必须一头扎进生活又不失仙女本色,你美的独一无二绝对属于我一人,你是我的臻品别人看一眼都不行,你的美不会被生活销蚀……于是,美人被当着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直到男人死去,女人方才可以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一样的出入,所有妒忌的、羡慕的、猜测的都向她而去,是奔着曾经有过的美丽或者一窥究竟的好奇而去,抑或是去寻求美丽秘方,一解压抑多年的闺中情话。

女性扎堆结伙,在当下逐渐多起来。情趣相投的三、五女人徜徉山水之间,吃美食、拍美照,她们曾经或者正是单位的顶梁柱,也是家庭的忠实经营者和捍卫者,她们视家庭为至尊城堡,也或许根本没有精神和灵魂的依托,但她们依然光鲜亮丽。没有男人陪伴,她们也可以更加自由活泼洒脱。实际上,真正的新女性就是独立的群体,即便是老了,也不会自暴自弃。《新妇女生活》中以林檎家黑漆大门的院落为凝聚点的这一群老年妇女,恰是现实女性的缩影镜头。活出自我,寻找自我,正是女性觉醒的征兆,尽管这个觉醒只会赋予女性更加沉重的社会责任和生活负担。然而,女性的独立和能耐已经是不言自明的现实。

以五龙、王老该、卖豆腐脑的大老萧为代表的男人在小说中充当配角。林檎丈夫五龙至死捍卫有黑漆大门的院落,不容他人踏进半步、窥视一眼。一墙之隔的男人王老该为林檎失眠几十年,徘徊于院墙之下,练就了一双穿墙眼和灵敏耳朵,最终只能等五龙死后,爬院墙看林檎跌落摔断腿才得到林檎的照顾——她与王老该家的共同把他送往医院。林檎都不吃大老萧的豆腐脑,更没有和大老萧说过一次话。这些男人大概都配不上娴静淡然美丽不打烊的林檎。所以五龙死后,她的生活有了自由也更加有光泽,还能成为妇女们的精神狂欢之地。

显然,小说人物俱为老年人,但字里行间却无暮气,且因此飘散着一丝丝粉红的色彩。当王老该提及大老萧,林檎的反应意味深长。“坐在镜前梳头,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其实正反映了林檎纷乱的心态。情感,并不因为年老而凋萎。老该家的、秋成家的以及王鲁氏的表现,莫不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开头以《本草纲目》为据,解释了“林檎”这种水果的特点,以及水果在生活中的象征意义。这让人想起了张贤亮的小说《绿化树》里边的马缨花。一个在小说开篇解释女主名字的植物学意义,一个在小说结尾解释,有异曲同工之处。

坚韧、美丽、有实用价值的植物与人物对应起来,自然又贴切。林檎的特立独行,马缨花的乐观贤能都是优秀女性的代表。不同的是《新妇女生活》重在诠释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思无邪思想。由此看来,在新的时代,寻找自我,回归自我,创造自己的生活乐园,就是此篇小说的现实意义。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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