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丽《是真佛只说家常》:悠悠世事见真淳
“空气清新而冷冽,也许是久等生幻,仿佛回到孩童,是除夕的早晨,那种欢喜如同新生。”这是邵丽笔下法兰克福的空气。读至此处,一种干净而清朗的喜悦不禁从胸腔升起。很难想象,一个连空气都能具象于笔端的作家究竟有多么热爱生活。在《是真佛只说家常》这本散文集中,字句间皆是悠悠世事的温情与欣喜,那些回忆与现实交织出的生活韵味,面对每一处日常风景的认真,无不传达着作家热气腾腾的真与淳。
《是真佛只说家常》收录了邵丽的38篇散文。该书分为“读心”“遇见”“读人”“美食”四辑,从物、景、人等多个角度展现了作家对生活的敏锐感知。
这种敏锐首先来自于作家对“物”的捕捉。“越来越沉迷于一些真实的物质。为了给一块几乎没有经济价值的石头或木头拴一根绳,我学着打各种结,配上跑遍全国甚至从国外收集来的各种小配饰……我变成了一个漫无目的的手工匠人。事实上,我越来越渴望成为一个这样的人。”《“物质”女人》作为这本散文的首篇为整本书铺染了一层兴致勃勃的烟火气,生活中的一物一件、一草一木在作者笔下都关乎着一种不可轻视的认真。宵夜时的一碗鲜汤、细心护理的衣着、长途跋涉也要带回家的桌布……越是细小之处的流连就越是动人至深。生活中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物件恰恰是作者用心经营之处,而唯有对生活足够纯粹的热爱才能使人如此全情地投入于“物”中。而这些对“物”的关切也不止于物,它更连接着过往那些被清贫反复洗濯过的自爱自尊,也连接着此刻“只有吃货靠神祇最近”的笃定与幸福。
除了对“物”的捕捉,这本散文中还有着对“景”的体察。比如《在远方》一文记述了作者在德国参加书展时的见闻。从法兰克福到波茨坦,从沿途的小镇到西西里宫,跟随作者的脚步我们仿佛也漫步于树木林立的街道,走过了那些恢宏古朴的建筑。作者对“景”体察是多重的,她既描绘一时一处的风物,也有着对文化和历史的回望。在邵丽的笔下,文化既是天堂一般的泊车位,也是坐在葡萄架下读小说的农民,它们美好得像童话中的风景,显示着一个国家浸透了秩序与礼仪的风度。而德国复杂的历史则同那些参天古木一道,扎根于城市的前世和今生,正如她在文中所说:“一个总是坐在历史前排的国度,步步都是历史,而参天的树木好像是它的见证人。”在这本书中,作者总是能将个人对“景”的感受置于更广大的文化背景之中,在赞叹欣赏之余不由得也带出了历史变迁的厚重之感与反观自省的真诚思辨。
而在整本散文中,最深切的便是作者对“人”的关照。在《婉如清扬》《有匪君子》《小友记》等几篇中,作者细数了她对文坛好友的印象:清醒坚定的魏微、有着古典美的付秀莹、持重诚恳的徐则臣、向世界热忱抒情的张楚……这些为大众熟知的文学名家在邵丽笔下变得更为生动可爱,而作者对这些好友的作品也是如数家珍。透过这些娓娓道来的絮语,我们仿佛能看到一道长长的目光,它饱含着欣喜与真诚,爱护和关切,长久地注视着这些文坛力量的成长。而作家对“人”的关切不止于此,在阅读中,邵丽展现了更为广阔的思考和共情:“深深地沉浸到他们的生活里,你会突然不再鄙视书中的任何人,大家各自为生计周旋,设身处地,也着实让人心疼。”作者与角色共悲欢的立场、对故事反复的思索,无不体现着满腔的真情,而这对虚构世界的体谅应是一位作家对“人”最深切的关照。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元好问的诗拿来形容邵丽的散文一样合适。仔细咀嚼书中富有想象力的真切表达,跟随作家在悠悠世事中观物、赏景、读人,那些掩藏于日常中至真至淳的触动便会对你轻轻耳语:是真佛,只说家常。
(作者系河北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