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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是走出来的

发布时间:2023-09-11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翻开《出路》,第一眼看到“高干梁”时,下意识地去抓电话,想问一下马慧娟,高干梁是高粱吗?

果然不是,高干梁是她出生并赖以生存的一个小山窝窝。称高干梁为“小山窝窝”,相信慧娟不会有异议。因为,这里没有路,没有电。上山种地,靠一黑一白两头驴;下晚黑夜,靠一盏煤油灯。住在高干梁的人,都希望有一条路,有一盏灯。

但这些,对于那个年代的高干梁人来说,是不着边际的奢望。

马慧娟生长在一个和睦的家庭里。母亲念过书,家中的姐妹也多。但母亲却把自己活成高干梁的女人。小时候,慧娟羡慕姨姨们都嫁到了一个富庶的地方,还嫁给了一个有铁饭碗的男人。而母亲却嫁给了父亲,她一直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嫁给了父亲?为什么嫁到了高干梁?她并不是看不起父亲,相反,父亲在她心里非常高大,而且父亲很爱她。父亲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认准的事一定做到。为生活,父亲一直在“折腾”,而且每次都能弄出响动,比如:离开高干梁去开小卖店,带头在高干梁栽电线杆子,带头修高干梁的路,迁徙到红寺堡后,他又最先用机械种庄稼……用慧娟丈夫天明的话说,“你大与时俱进呢。”父亲从来不讲自己是怎么来的高干梁,母亲也从来不说她为啥嫁给父亲,嫁到高干梁?他们相濡以沫一生,父亲说啥,母亲听啥。

很多时候,缘分就是宿命,也无解。

尽管生长一个小山窝窝里,但马慧娟的思考和想象从没停止过,或许是与生俱来,也或许与宿命扯不开关系。她除了思考父母的婚姻,她也思想人活着的价值,还有高干梁人活着的意义——她尊重所有生命,所以,她心中无时无刻都有诗和远方……她那时候的诗,是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怀;她那时候的远方,不过是翻过高干梁的山,至于远方究竟有多远,亦如雨雾迷蒙的高干梁,她根本就看不太清楚——书,终究没能读出去,也没读下去,慧娟还是回到了高干梁,而且她还从卧病父亲的手里接过犁铧,开始了与一黑一白两头驴相依为伴的日子。一黑一白两头驴,宛若一黑一白两枚镶嵌在高干梁的棋子,她吆喝着,两枚棋子移动着,犁山梁上的瘦地。犁完地,她解开驴身上的行头,她扛着死沉死沉的步犁下山回家——两头驴在她前面亦步亦趋地下山,她在两头驴的身后一跐一滑地走。她坚信:“一切疼痛都将过去,一切让人疼痛的原因也渐渐会麻木。”于是,她心中的那盏灯,在她心中跳跃;远方,也像一个美丽的女鬼,引诱并招呼她,“走,走吧,走啊——”于是,她听从内心的召唤,她站在高干梁的朔风中,她迎着高干梁缠绵而又凄清的雨,与小山窝窝的贫穷抗争,与小山窝窝的寂寥抗争,与小山窝窝女子的宿命抗争——她还是坚信诗和远方。

马慧娟终究还是陷到命运的怪圈里,尽管她是读过书的女子,但高干梁的人对读书却嗤之以鼻,因为种地不需要读书。甚至,读书的女子嫁人都困难,因为书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男人要讨一个身强力壮,能吃能干能生养的女子,哪个男人肯把从牙缝儿里省下的钱,娶一个读了一脑袋书,还有一肚子想法的女人呢?所以,慧娟的“联手”们,要么娶了女人,要么做了别人的老婆。只有她单着,但她并不在意,在她心里,诗和远方比婆家比男人更令人向往——不善言谈的母亲,以她在高干梁流逝岁月中的反思和遭遇,笃定女儿即便成了“剩女”,也不希望她像自己一样,陷到高干梁这滩烂泥中,更不想让女儿嫁给高干梁的男人。

嫁了高干梁的男人,就等于嫁给了高干梁。

马慧娟还是嫁给了高干梁的男人。究竟是爱情?还是宿命?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亦如,她心中的诗和远方——

马慧娟终究还是做了天明的老婆,至于谁谁的妈,也指日可待。毕竟,男人在生儿育女方面的勇气毋庸置疑。但在母亲的心里,女儿终究是被高干梁这滩“烂泥”困住了。所以,母亲心中多生怨怼。马慧娟再一次重复了高干梁女人的宿命,她心中那盏灯也开始在风中飘摇,但她努力地用心血浇灌,用生命为其遮风挡雨。诗和远方,是她活着的希望,是她前行的动力——她用双脚丈量了高干梁的山,她是高干梁的妇人,但她是心怀梦想,心怀诗和远方的妇人。高干梁虽然贫瘠,可他像一个深刻的哲人,给予了慧娟不屈的精神,和不弯的脊梁。

庆幸的是,马慧娟赶上一个划时代的时代,

于是,马慧娟带着高干粱人特有的不屈,和不弯的脊梁,带着小山窝窝给予她的标签,走进了红寺堡。

在高干梁,慧娟偷着读书;走出高干梁,她从偷偷读报纸开始,这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诗和远方……当她用手机开始按下一个又一个美妙的文字时,她笔下的文思既有哲学的况味,还有行走时的疲惫和思考,这是高干梁赋予她的营养……她的语言,之所以有着强烈生命和生活的味道,因为来自于泥土。它们又带着泥土的芬芳跃然于草叶上,在阳光下闪出晶莹剔透的亮儿,和熠熠的光辉。“希望就像曾经高干梁夜晚亮着的煤油灯,周围全是黑暗,这如豆大的光亮撑着整个夜晚,灯要灭了,黑暗就铺天盖地。”能打动人心的语言,不仅有诗情画意般的美丽,还能透出生而为人的苍凉。“从华兴村到高干梁,从高干梁到县城,又从县城回到高干梁,父亲的心高气傲就像磨盘里的麦子,一次次地被重复碾压,一遍遍地粉身碎骨,仅有的一点儿梦想也快被生活挫骨扬灰了。”几句话,一个栩栩如生的父亲就站在人们的面前,一位一生都在寻找出路的父亲,就呈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就是这样一位父亲,为了活着,为了家庭,为了儿女,他每一步都踩出深深的脚窝,也走出了声音。

无论是把《出路》当做小说来读,还是当做散文来欣赏,慧娟的文采都出类拔萃。《出路》也是她人生前半场的写照。

如果没有高干梁,如果没有迁徙,如果不做谁的女人,如果不做阿里和女儿的妈,如果不为活着奔波,如果没有诗和远方,这样闪着光辉的语言,这样震撼人心的句子,如何能如溪涧的流水奔向读者呢?慧娟的细腻是女性的,她的思考却是男人的,因为她经历过岁月的伤痛,经历过生活的沧桑,也经历了高干梁野花绽放时的美妙时刻,她是经历了一场搏斗的女人——所以,她表达出来的生活不仅带着灵动,还带着温度。尽管,为了寻找出路,她走了很多高岗下坎,但她从没有颓废,她在自卑中直立自强——她才如一匹马,奔跑出挣脱枷锁后的快意,奔跑出松开束缚后的气势——当她拥有了诗和远方,她更珍惜高干梁,珍惜红寺堡,珍惜身边的人和事儿——高干梁给了她钙质充盈的骨头,缠绵冷雨也淬炼了她的精神,红寺堡及身边的人和事儿,还给了她坚强不屈的通达。

《出路》是一场快意的阅读,也是一场淋漓尽致的体验。阅读另一种活着,体验另一种疼痛。

从小山窝窝里的一个小姑娘,到一个小学生;从高干梁的一个普通女人,到红寺堡的农民;从红寺堡的农民到作家,从作家到人大代表,马慧娟改变命运的方式很彻底。她靠心中那盏从没熄灭的灯,一路风雨兼程地走来——她不但彻底改变了命运,还走了一条先人没走过的路,也是一条先人做梦都梦不到,甚至不敢想象的路。所以,她找到了出路——由此,她站在出路的路口,思念父亲。

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想念——如果父亲活着,看到时代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到女儿坚韧不拔的行走,他也会为诗和远方呐喊。

尽管没了父亲,但父亲的精神还在。所以,马慧娟是富有的,无论她走出多远,她的双脚从来没有离开过土地。这片土地不仅有父辈们的脚印,还有她寻找回来的诗意——她灵魂的根须深深地扎在土壤里,由此,她的精神向度蓬勃而葳蕤。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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