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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生活,需要新的语言来讲述

发布时间:2023-07-13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关键词:《燕南园的星空》

《燕南园的星空:北京大学女诗人诗选》

李少君 主编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2023年1月

北京大学女诗人诗选,这个作者群体天然便带有诸多凝视要素,最高学府、校园诗歌、性别写作,但诗歌仍有其固执的伦理,若抛开这些标签式的表述回到诗歌作品本身,便能发现所谓北大女性诗人群,仅是同样对语言和诗歌抱有强烈热情的写作者们。

当然,不同的身份势必带来不同的经验,在诗歌写作愈发个性化与个人化的时代,这一点尤其反映在具体作品当中,对仍显年轻的百年新诗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好事,更多样化的诗歌写作将更丰富其自身,也将为我们的语言带来更多表达的可能,这将直抵新诗写作可能性与个性化的要义,这种种因素都将使得《燕南园的星空》这本诗歌选集在今天的诸多作品中显现其独特的价值,它既是诗歌写作的一种样态,又是对诗歌本身的一种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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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整本选集,或许与乍见之下的想象有所不同,她们的诗歌常带着特别的细致与温情,但更多的仍是与日常生活的短兵相接;她们独特,却又不特殊,与同时代其他写作者们一样,共同面对、思考并表达着一些相似的问题,我们同样遭逢着人世的疏离:“分别时,雪与非雪已定义出明暗/风景肃净,埋伏在眼色里。/街口几杆路牌,天亮前互道晚安:/山高水长,必有邻。”(苏晗《风景》);同样讶异于人类历史的伟业:“文明隔绝在几本残破的旧书,/微暗的火停留在枕边,在书笺,/在眼前,在每一个细雨的瞬间,/成为我或深或浅的呼吸。”(顾春芳《微暗的火》);同样痴迷于一片小小的即景:“那么多河流,那么多痴梦,/为何我一眼认领的是湄公河,/它在万象和廊开之间涌动,/在我的血液里取消了时空。”(杨碧薇《湄公河日落》);同样在一段青春的激情里沉醉又释怀:“头一天,你在花坛等我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一些雨。现在,它们变大了,有动人的声音。/而我们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两个人。”(马雁《看荷花的记事》);同样在现代社会中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一个痴人向第九个太阳/说完了梦,拉出满弓/若无远方,就手执一个万花筒/若无未来,就在工业废墟中仰望星空”(袁绍珊《观景台》)。

这便是现代生活的全貌,亦是优秀的诗歌写作者所必然面临的境况,新诗或谓现代诗定会与之一头撞上,但在诗人笔下,无论是那些日常的消磨还是那些微末的触动,都变得如此新奇鲜活。她们与任何诗歌写作者真正相同的是,对诗歌的巨大热情、对语言的热爱,选择以诗歌的方式来讲述一切,她们共同而唯一的身份仅是诗人,而唯一的伦理同样也是唯一的动力仅是出于对一首好诗的期待。

但是同样的,有心的读者必然也将看到诗人们所展现出各异的诗歌风格,或温情或冷峻,带着遐思又沉着分析,让人如文字探险般满怀惊喜,这便是独特的身份必然带来独特的视角与思考,以及为诗歌写作本身带来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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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的女性诗人们敏锐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善于发现,同时又不仅于发现,敏锐并非仅仅敏感于某种不谐,而是需要锐利地穿刺进生活,探究事物内部,因此她们同样善于发问“在挣扎的间隙,我们也用几秒,想起/从未写出的完美;想起还从未刺破的/即将冻结的湖——在那里,该如何用我们身体的冰屑/称量一批全新的黑暗?”(李婉《月历》),在思考与探寻中,她们用诗歌来表现那些造就她们的力量,那些让生活看起来仿佛如其所示的力量,那些让“我”成为“我”的力量:

“无风的早晨,浓烟垂直/跃起,舔舐,或者爱抚/高压电缆,/我看见火”(陈雅芳《山火》),她们直面自己本真的生命体验,直面自己身上的种种标识,这并非是刻板的僵化,恰恰相反是强大的自我觉醒,是个体意识与人文精神迸发的强光:“翻越被照亮的纸页的栅栏,战栗地来到/开花的树下,崇拜、爱慕、默读,/直到其间没有屏障地融为一体。”(张慧君《坚韧》)。

这样的诗歌让人陌生又熟悉,这同样是生活所有的沉疴,却又是生活里惯于被忽视的另一面,日益钝感的现代人似乎忘记了,将一切视为理所应当是多么可怖,而依然敏锐的诗人试着重新审视日常,重新将其解剖演绎,这无疑是一种同等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于诗歌本身强大的情感动力,来自于对自我无时无刻的警惕,同时也来自于文学作品中从来难以被发现的“另一面”,须知在汉语漫长的诗歌写作经验里,纯粹女性的写作者相当稀少,更多的是古诗中男性作者拟女性口吻和心态的“易性文学”,但伪物堪堪只是伪物,仅仅是想象所构建,其中的百般滋味,既不切身也不及物:“我希望有一天,/眼睛的障翳也能这样掉落,/一切像帷幕一样拉开,/露出一个我无法想象的世界。”(秦立彦《那一刻我忽然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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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敏于生活的锐利之痛外,她们还善于找到那些厚重的爱与温情,仿佛自波德莱尔之后的诗歌写作里,人们愈发难以处理,或难以直言“爱”,就像在今天羞于提及自己是一个“诗人”;但在这本选集中,可以看到那无处不在的巨大的爱,以及作者张扬于、自豪于爱本身。这种爱并非局限于男女之情,而是对人的爱,对万物的爱,“他说出一个老挝语的词,随即用英语解释:/‘它的意思是:在时间的轮转中,/我们终将再次相遇。’”(杨碧薇《初见和重逢》),她们可以生冷严峻地剖开目之所及的一切,却又可以继续温柔怀抱、无比热爱,仿佛真正的英雄主义一般。

虽然并不愿认可命定之说,但这本选集确乎使我相信,有的诗确实只有她们能写,也只有她们才写得好,新诗必然需要不断地丰富,因为在新的生活里我们始终需要新的语言来讲述,“昨夜的梦魇过后/大地空寂,屋宇孤单/你在其中微微抖动/像是刚刚诞生的一个词”(周瓒《词的世界》),而这些写作者,仿佛一个新的坐标,在语言之海中,正为我们定位出一片有着无限可能的新大陆,每个对诗歌满怀热情的人,对此都将如贪婪的冒险家一般,兴奋到颤栗。

渴望未知正如当我们思考,在今天为何仍要写诗一般,诗歌或许并不一定要担负起什么责任,言志或载道,但优秀的诗歌仅仅是存在且不断为我们带来语言的活力和可能,带来对生活更体贴的感触和领悟,带来关于美的一切认知和享受,这些已然弥足珍贵。一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说的“一种没有雄心也没有激情的金光闪闪的平庸,漫无目的,无限的周而复始的日子,缓缓地滑向死亡,不寻思原因的生活。原封不动地保存和重复世界,看来既不可取,也不可能。”对这些优异的写作者如此,对诗歌也应如是。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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