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逆行者的战歌
如果说,《北爱》的主歌是急管繁弦,是叙事的骏马飞奔,是轻舟已过万重山,它的副歌是山间月、林中风,是可堪珍赏回味的瞬间。连接主歌与副歌的,是老藤对白山黑水的一腔赤诚与深情。
改革开放的大潮是从南方开始奔涌的。候鸟南飞,人们亦追寻着“风”的方向到南方去,成为一个时代的景观。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追赶潮流的脚步,都行进在时代的鼓点上。有的人,就是与众不同。他们仿佛内置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指南针与滴答作响的时刻表,依照生命内在的节律,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生活在东北的作家老藤将那些没有选择南下而是怀着一腔孤勇来到东北的勇者称作逆行者。苗青,《北爱》的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位逆行者。老藤的《北爱》是一曲献给逆行者的壮阔而铿锵的战歌。
苗青的人生选择与生活道路是这首战歌的主歌部分。小说一开始,就将苗青置于艰难的抉择之中。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事业;一边是南方,一边是北方,这难题不是苗青一个人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在喧嚣的自媒体上,每天都有人在焦灼地发问,人生的道路呵,该如何选择。所有人都希望做加法,求得人生的完满。殊不知,成就一种生活就意味着放弃另一种生活。就像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在《未选择的路》里感慨的那样,“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苗青也毅然选择了人迹更少的那一条,这选择里包含着父辈的遗憾、导师的心愿与个人的兴趣。在苗青看来,只有投身自己热爱的事业,人生的价值才能得到实现,虽然,这选择里包含着与爱情的分道扬镳。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并不以苗青的选择否定江峰的选择,也没有以江峰的堕落来凸显苗青的崇高。江峰的路,也未必就不是通途。一个良好的社会是可以涵括多种正向价值取向的。文学亦如此。
饱含价值的选择并不一定处处顺畅,相反,人迹更少的小路可能遍布泥泞。果不其然,来到鲲鹏集团的苗青并没有如她所愿迅速投入科研项目,而是坐了几年的冷板凳。她面临着人生的第二次重要选择,是坚持还是就此放弃?许多人选择了离开。他们有他们的道理。比如,漫长的等待是对人的极大消耗。苗青似乎没有这样的焦虑。古人说,每临大事有静气。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与稳重。她在心头点了一盏灯,这盏灯也叫一个人的计划。为此,她给自己规定了静默时间。“静默时,游走的灵魂会倦鸟一般归巢,安静得连一声啼鸣都没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按下了暂停键。”心头有了这盏灯,那条人迹稀少的路也就有了光明。对勇者而言,蛰伏,是为了一跃而起。找准合适的时机,她果断来到飞鹰公司挂职,在提高专业素养的同时,打造与带领一只过硬的团队在市场的激流险滩中乘风破浪。
逆境中,选择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性与耐力;而当一切顺风顺水之时,选择考验的是一个人能否从迷人眼的名利中超脱出来,坚守初心。显然,比起其他,这是老藤更为看重的品质。好在,苗青做到了。即使个人受了委屈,苗青也始终保持定力,完成了隐形飞行器的设计方案。带着她的心血之作,她重回鲲鹏集团,担纲这个国家重点项目的总负责人,完成G-31的试飞。这才是逆行的根本意义之所在:将个人事业与国之大者紧紧联系在一起,将个人的全部生命投入到创造中,为了大我,甘愿牺牲小我。这也正是《北爱》的主旨所在。面对我们这个时代的具体经验与实际样貌,《北爱》以苗青这一理想艺术形象,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如果说,《北爱》的主歌是急管繁弦,是叙事的骏马飞奔,是轻舟已过万重山,它的副歌是山间月、林中风,是可堪珍赏回味的瞬间。小说分十章,以大仙为苗青所作的十幅色粉画为线索,勾联起苗青的人生经历。这些画是对于苗青人生关口的抒情性描绘,是供读者追索的思想地图与情感路标。就像大仙自述的那样,“我的艺术理念从来不模糊,就是想用画来托起那些坠落的灵魂,让它们不至于沾染灰尘。我说的是坠落,不是堕落,坠落的灵魂可以牵引,堕落的灵魂则无可救药。”在画布上,灵魂投下自己的光与影。事实上,苗青写下的小小截句也担任了同样的功能。这些富有象征意味的绘画与诗歌,在丰富了人物的精神世界的同时,也增加了叙述的弹性。
连接主歌与副歌的,是作家老藤对白山黑水的一腔赤诚与深情。苗青是逆行者,却不是独行者。成就苗青的梦想与事业,是一群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他们被苗青的“逆行”所打动,决心要以自己所长,共同助力苗青的成长。就这样,苗青将一个人的计划变成了一群人的计划。从这个意义上说,《北爱》是东北大地对创业者的邀请书,也蕴含着共和国长子将要重新腾飞的讯号。
是的,苗青是逆行者,更是一个时代的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