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网文资讯

文学关键词·信息 | 文学作为一种“神圣信息”

发布时间:2023-06-23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主持人语:文学作为一种“神圣信息”

主持人:杨庆祥

文学与信息只有在信息被严重数据化、即时化、功能化的情况下才成为一个问题。在神圣信息时代,文学和所有的存在一样,本身就是神圣信息的一种。但是在“数据信息”时代,文学却面临着信息的内卷、吞噬和挤压,为了应对字节传输速率的不断倍增,文学已经在不断地发展其新的形态:从抒情诗到长篇小说,从长篇小说到电影、电视剧,从最初的一个元音可能构成一首诗,到今天的几百万字甚或几千兆的影音。文学在信息化的道路上走得越快,它离其本源就越远,这能够部分解释今天文学“衰落”的缘由,如果都是一种“数据信息”,我们为什么要选择总是又老又慢的文学作为载体?如果不是为了怀旧,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一台诺基亚N95而不是选择苹果14?

文学当然不是为了怀旧,文学是要记录和创造一个世界。文学要传达信息——但却不是那种海量的数据信息,而是一种“神圣信息”,这一神圣信息不是经过电脑和程序来完成——至少现在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ChatGPT还不能代替人脑的功能,即使它可以辅助我们来处理海量数据信息——神圣信息的获得必须借由人的肉体、心灵和大脑,甚至是灵魂的转化,是的,这一转化往往是带有神秘主义的、玄学的和形而上色彩的。这才是文学的赛道,也是它的质与真。

本期关键词“信息”刊发批评家金赫楠、江飞、艾翔、刘诗宇的四篇文章,这些文章围绕“信息与文学”展开论述,文风活泼热烈,观点各有侧重,例证丰富恰切,期待能够引起反响。【详细】

金赫楠——恒河沙数与未死之小说

小说所记录的社会样貌和现实图景,它所处理的时代经验,所呈现的现实和精神处境,都在成为阶段性历史重要的记忆。和历史学、社会学的记述相比,小说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记录是审美性的、情感式的,它致力于保存的信息总是附着于一个时代的具象和肉身,还原大写的社会历史下每个局部的记忆与经验、血肉与灵魂。随手举个例子,徐则臣笔下的京漂群像以及甫跃辉的上海外来青年、石一枫的陈金芳、马小淘的章某某,他们和于连、拉斯蒂涅、盖茨比一样,在历史记载之外但也许比任何历史都更真切有效地呈现着特定时代里经济生活中的个体状态,以及社会变迁中现代性、现代化与人最具体和直接的碰撞。

……

所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同其他的信息负载方式相比,作为虚构文本的小说,也许反倒提供着一个时代最为可靠的信史?

就在我写作这篇文章的时候,置于案头的手机频繁响起,订阅号更新、突发新闻通知……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依旧奔涌如常,伴随着惊诧、唏嘘、震撼甚至匪夷所思,我们被一个一个陆续冲上头条或热搜的新闻不断刷新着情感和认知。而身处如恒河沙数的巨量信息之中,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之际,我们也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急切地渴望从一种恒定坚固的尺度去把握这个时代,小说因此获得了长久的价值和力量,它以独特的方式和自身的可能性负载和保存着人类世界如此复杂、幽微、丰富的经验和信息。至少,它没有那么容易被微博、短视频甚至ChatGPT或其他什么所替代。我们可以相信,人世不息,小说未死。【详细】

江飞——“遥远之物的独一显现”

大时代能否孕育“大小说”?对此我不能确定,能确定的是,今天是一个长篇小说的时代。如果说时代之“大”意味着物质之丰盈、信息之繁盛,那么小说之“大”难道只意味着篇幅之长?一个显而易见的现象是,当下的作家们越来越热衷于以“编年史”“个人史”等展现“史诗般”波澜壮阔的社会历史,动辄几十万字甚至几百万字,恨不得把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所有人类信息都一网打尽,都梦想着要创作一部无所不包、百科全书式的“伟大作品”。其结果,成功者鲜有,失败者数不胜数。借用昆德拉的说法,小说家大体有三种:复制世界、解释世界和创造一个新世界。复制世界是讲述一个故事,解释世界是描写一个故事,创造一个新世界则是思考一个故事,这“思考”是对世道人心、人性人情以及存在的思考,这“创造”不仅是创造一个物质世界,更创造一个精神和心灵的世界。由此可以说,“好小说必须是物质和精神的综合”,即“必须有结实的物质外壳和对生活世界的描绘,同时也必须是精神的容器,能够装下那个时代的人心里所想、所期待和所盼望的”(谢有顺《成为小说家》,北岳文艺出版社2018年,13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说之“大”不在于篇幅之长,而在于容量之大,不仅体现在物质容量之大,更体现在精神容量之大,二者虚实相生,相得益彰,从而构成文学对时代信息的整体把握与独特显现。对于读者而言,生机勃勃的物质世界让人获得知识性和经验性的满足,而探索人性的精神世界则让人获得情感上的共鸣和思想上的共振,由此在量与质上获得对丰富而深广的时代信息的双重接受与领悟。

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一时代有一时代之信息。时代,永远处于不断的运动和变化之中,其中永远包含着构成时代的所有人具体的现在和生气勃勃的未来。从前慢,古典时代的信息,藏在口舌里、绳结里、烽火里,刻在龟甲上、石头上、钟鼎上,写在竹简上、布帛上、宣纸上,二言、四言、五言、七言,以一当十,言简义丰;现时块,现代、后现代的信息藏在电流里、相片里、广播里,流传在信息高速公路上、电子网络里、赛博空间里,千言万语,千兆亿兆,言丰义简。今日之全球,是信息之全球,技术之全球,数字之全球,娱乐之全球,是无所不在的大熔炉,每个人都身在其中,都因拥有“自媒体”而成为信息生产与传播主体。信息网络提供给我们上帝般的“无限生命的全面的、瞬时的、完美的拥有”,“电子高速公路将迄今为止躺在沙发上吃着土豆片、着迷于看电视、懒得动弹的电视迷改造成生龙活虎的‘沙发司令员’,调遣着无穷无尽的互动信息库存和娱乐的可能性”(沃尔夫冈·韦尔施《重构美学》,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235页)。信息网络真正构成了一种无处不在的“电子场”,一种貌似自由的乌托邦,仿佛无边无际的海洋,又好似深不见底、深不可测的黑洞。马歇尔·麦克卢汉说“媒介即信息”,通过电子媒介,不仅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流,更实现了人与物和宇宙间的信息大交流。【详细】

艾翔——或许是在信息流中雀跃而非溺亡

自从出现了“文学失却轰动效应”的惊呼后,圈内人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自我调适,除以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脑补出了很多有力的与牵强的理由,说服自己文学本来就是社会的一部分,不是社会的全部,更不是皇冠上的明珠。相比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新文学的风光无限,后来文学的社会影响力确属断崖式下跌。不能不考虑到当时的文学承担了大量信息传递的功能,无论是新思想、新的艺术形式、新的生活方式还是新的精神面貌,特别是一直追随着传播媒介的更新而发展,令其一直占据着舞台的重要位置。报纸造就了传媒大亨,也造就了各类文学的鼎盛,期刊的繁盛也助力了文学的传播。近现代史能够迅速进入现代社会,有连续的高涨的革命热情,革命的话语和理念能够迅速深入人心,与文学携带并传播着大量先进的信息密切相关。

在文学从业者看来,文学固然是一种目的,但在文学组织者以及社会组织者看来,文学则是相对于有形媒介的另一种无形的媒介。文学经典能够成为一个时代的典范性文本,除了其艺术性、思想性等自身因素外,与其裹挟的信息被确立为时代典范有密切关联。一部作品何以成为经典,或者说谁出于何种目的、何种方式宣布某一作品是时代的经典,都不能否认隐藏于内容中的信息的潜在影响力。佛克马、蚁布思说过:“经典的一个功能之一就是提供解决问题的模式。历史意识的一次变化,比如像十八世纪所发生的那样,将引发出新的问题和答案,因而也就会引出新的经典。”反过来想,从被宣布成为经典的文学作品的细读中,一样可以窥察时代的奥秘,这都是其中的信息提供的便利。【详细】

刘诗宇——第一个人,与第一个夜晚

大胆设想,当AI真的进入文学领域,起初大概率是为了呼应人类情感上的“痛点”与“爽点”,去进行有迹可循的批量化文学创作,就像仿生人安装泪腺一般。而一旦AI进入更高的水平与境界,尤其是产生“自我意志”,它就将根据自身对于文学、对于信息的理解创造出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

假如“自我意志”以“存在”为前提,那么机器人的诗歌应该就像是产品说明书或程序算法,其中有人类无法理解的真理、美、和谐。

又假如AI的信息存储空间、读取速率惊人,于是一部长到耗尽人类文明也读不完的长篇小说,或比人类最短的时间单位更短的短篇小说都有可能出现。

又或者有一种文学,写下的瞬间,就意味着一个文明的绽放或凋谢。

到时候留给人类的问题——假如人类还存在,就是要不要、以及如何欣赏这种文学了。

就像是几百万年前,第一个人类,第一次抬头看见星空时那样。【详细】

(原载于《十月·长篇小说》2023年第2期)

(编辑:moyuzhai)
推荐资讯
最新内容
精品推荐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