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蔓诗集《裂变》:诗意乡村的守望者
阅读李欣蔓诗集《裂变》,近200首有关乡村的诗歌,饱蘸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感觉在她走过和未走过的乡村,因为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伟大壮举而发生着深刻的裂变。诗人自身也在为这种伟大壮举的抒写中发生着悄无声息的裂变,且似乎以蔓延之势席卷着阅读者感受和发生着一场深刻的裂变。诗集中“闪烁的火焰、花开的声音、滚烫的乡愁、飞翔的石头、生灵的颤音、岁月的出口”六个专辑,着意为乡村的山水、人物以及沉淀在乡村的文化立传,把历史变化和现实气息诗意地表达出来,显示了作者为乡村抒写的自觉和驾驭诗歌文本的雄心。
在驻村实践与诗意抒写之间过渡与跨越,践行工作职责与写作使命
品读该诗集,感觉或许可以这样说,作者在诗人与驻村干部的身份转换中,成功地搭建起了一座桥梁。这种自然转换和自由跨越来自于诗人的直觉和驻村干部的自觉。“杜鹃与山鹰一起歌唱/我把这片深爱的土地当成一张锦绣的纸/把身体当成一支行走的笔”(《迈步在乡村振兴的路上》)。2013年,自接受帮扶工作伊始,李欣蔓就与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梓桐庙乡柳岗坪村,巴中市经开区兴文办事处中营村,南江县仁和镇碑河、中坝、铁寨、五凤、回龙、园峰、白鹤咀九个村庄结下了不解之缘,它们成了李欣蔓乡村诗歌的全部天地。八年来,她深入乡村、扎根群众,天天与孤寡老人、留守儿童、聋哑人、贫困大学生为伴,倾听他们的人生故事,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和他们一起战斗在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一线。值得称道的是,在此过程中,她写下了9万多字的帮扶笔记,开始有意识地为我们的衣食父母,即为农民谱写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生。作者对热火朝天的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伟大史诗讴歌礼赞,将自己从事的帮扶工作融入诗歌。“南瓜花、木瓜花、千日红、九里香……/成为伙伴//我的驻村岁月由鲜花铺垫”(《从生活的漩涡中脱颖而出》),乡村里的南瓜、木瓜、千日红、九里香以及其他诗篇中涌动流泻的植物,让读者有了阅读《诗经》的感觉。这些流淌着泥土气息的“芳名”,有着朴素的面容和清新的美丽,深深地打动了我们,让我们发现粗砺的乡村忽然变得温暖和多情起来。“村里的阳光、水分、尘土一点一滴/进入我,占据我,充盈我/让我撩开浮云,长成自己,长成村庄”(《从生活的漩涡中脱颖而出》),“一程接着一程,尽锐出战/朝着诗意的方向/交出汗水芬芳的足迹”(《迈步在乡村振兴的路上》),从这些诗句中,交待出作者对驻村工作的一种内心自觉和使命担当,甚至驻村工作还带给了作者一种意外的功效或收获。“扶贫政策为我的关节炎/开了一张痊愈处方”(《温暖的对话》),从而将扶贫的过程变成发现乡村诗意、守望乡村诗意的美好过程。在此过程中,乡村裂变与内心裂变双向进行,同频共振。内心宁静,才能听到鸟鸣,也才能发现人世间最美好的语言,发现心与心最相通的地方。“踩着雨点,大声喊着妹妹、姐姐……/无数细碎的小嘴吐出苦味/在风中一开一合/仿佛不是花,而是一片黄金”(《一朵万寿菊的精准扶贫》),通过诗句,我们感知到作者浓烈的乡村理想。这在《篱笆小院》一诗中,得到了很好的阐释,那就是期待通过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伟大战略,能够将乡村这块“荒芜之地” ,变为人间“世外桃源”。
在叙事与抒情之间跳跃与灵动,平衡文本运行与情感释放之间的张力
诗歌有叙事与抒情的传统,但并不是评价或区分诗歌的重要标志。只是,在面对重大时代主题或典型人物时,叙事便成为诗人不可回避的一种抒写方式。但是,诗歌毕竟是一种以抒情为主的文学艺术,这也考验着诗人的智慧和驾驭能力。李欣蔓在抒情上温婉、沉吟,在叙事上大气、简略,从容驾驭,灵活腾挪。特别令人感动的是,作者对乡村人物的际遇和命运,有着深切的同情和悲悯,热忱讴歌了他们的善良、勤劳、智慧和乐观精神以及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自然美和人性美。作者致力于用诗歌这一艺术形式为乡村作传,从而让我们领略到党的万丈光辉和时代的日新月异。受《创业史》启发,李欣蔓知难而上,她要用诗歌准确刻画村文书、村妇女主任、村支书、补鞋匠、烤红薯的女人、擦鞋的女人等乡村人物为生活勤劳奋斗以及驻村干部舍小家为大家的艰辛付出。“她脸上被贫穷挤压过的皱纹/仿佛木瓜的容貌,正在舒展新鲜的光泽/向人们昭示生活的明媚”(《卖木瓜的女人》),“水泥路延伸到每家门前/村社道全硬化,硬起来的还有村民的腰板”(《村支书》),“欣喜从田坎走向心坎/他笑脸上的皱纹像地里长满的芳草”(《村民杨文生》),“向下看,朝霞漫涌/磅礴之势突破大地的空旷/五谷闪烁成金子”(《腾飞》)。从这些诗句中,可以明显感受到农民可喜的变化。欣赏这些诗句与我们欣赏“让暮色比暮色宁静/听鸟声比鸟声宽阔”(《鸟》)产生同样美好的感受:“将为天空打开一条道路/人间的事物从未荒废”(《傍晚》)。作者在着意为乡村书写的过程中,灵活地将诗歌与散文、小说的艺术方法相融合,用诗的语言讲述乡村裂变故事。
在自我与大众之间观照与映射,完成同乡村人物和乡野大地的精神合一
诗言志。通过驻村实践,作者找到了心灵归乡的钥匙。在乡村发现乡村,发现世界,也发现精神之光。“田野里收麦子的‘稻草人’原来都是帮扶干部/他们与金黄一起翻滚”(《中坝村》),这既是乡民山居图,也是作者自画像。作者始终关注着普通劳动群众的生活和命运,并在他们中发现自我,又在自我中发现他们。作者通过乡村叙事与抒情,使我们感到:裂变的时代,贫穷到富强是一个裂变,自己也要通过驻村与诗歌获得裂变。“没有什么古老/树叶上的阳光总是如青春的表情”(《五凤村》),“这些年我以退步抵抗世俗/用一首诗剔除生活中坚硬的部分”(《乡愁爬满了我的心》,“像走在经过的岁月/不同的事物选择不同的季节生长/让生活中的每一个方向都在改变命运”(《天空被踩在脚下》),阅读这些诗句,与其说作者在写乡村,不如说作者也在写自己,而且作者打通了乡村与自我的界限,让彼此在新的时代重逢与安慰。我们发现,作者已从《时间的重量》那种沉湎于内心的吟唱,过渡到《裂变》中关注大众进而关注自我、关注自我又照应着大众人格的使命书写,尤其令我们感到欣慰和惊喜。“一声连着一声喊长滩河的名字/喊一次,故乡就颤抖一下/就有一座座山、一条条河、一个个村庄/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把我捧在手心/一直送到远方以远/再喊的时候,从梦中惊醒/我环视村庄,发现自己在长滩河落地生根”(《落地生根》),“就像我,不管身在何方/心,始终都在村庄里/故乡,便是我的归途”(《故乡便是归途》)。作者用诗意的语言表达了在乡村落地生根的愿望,并将它视为心灵的归途。不得不说,作者通过诗句的打磨与雕琢,实现了从小我走向大我、从个体走向集体的格局升华和境界跨越。如此看来,诗人只有将“乡村、人民群众和社会现实”奉为“大海”,才能在诗歌和人生中建构“春暖花开”的美好世界。
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在抒情和赞美中,并没有弱化批评力度和反思的精神。“看啊,大部分地荒了,人走了,房子空了/连鸟雀都耐不住寂寞随白云流浪远方”(《打工时代》)等诸多诗句诗作中观照和思考的诸多问题,正是当下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进程中正在不断被攻克的挑战。在这一伟大战略的实践过程中,李欣蔓正肩负着守望乡村诗意的使命,奔跑在乡村振兴的路上,更深刻、更艺术地展示现实生活的多元多样,续写有价值的精彩篇章。让我们在“如同把花朵和果实带到明媚之处/在那里,春天嘹亮/我高叫一声站立的村庄/诗意充满人间,温暖乡愁”(《温暖的乡愁》)的美好意境中,重逢诗意乡村和诗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