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在时间上的绿——评葛亮《入瓷》
事物在时间的尺度上都会销声匿迹,如同从未出现,时间又是一本严厉的史书,会将糟粕舍去,精华留下。如同爷爷笔下的老鹤春,经了岁月只会越来越绿。小说以阿云的视角,通过广彩,将故事带出,我们可以看到战争年间的残酷与无奈,也看到了有人为了心中的理念在泥潭中坚守。
这篇小说故事精彩,明暗两线交互穿错,人物塑造有血有肉,故事情节精细入微、环环相扣,如同作者笔下的广彩一般,精妙绝伦。作者笔力雄健,可以将整片海映射在一碗水中。“我”无父无母,无处回,千里迢迢来此入斋。
一个人,却不止一个人。
战争时代,苦难的人民都将逃往那仓促建起的方舟——法属租借地,就像桂姐所说的,到处都是鬼,分明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却要用着别人的银子,人民陷于苦海。小说如一把利刃将那个时代剖析,爷爷的鹤春是什么?是文化,是传承。而这抹绿,在传男不传女的时代,却传给了“我”,规矩是爷爷定下的,打破规矩的也是,爷爷是疼爱阿云的。写爷爷的篇幅很少,但含有极大的信息量,轻逸,却很沉重。我不禁想到了臧克家的诗歌《有的人》:“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小说情节引人入胜,明着将与广彩有关的事全部写了出来,暗里将广彩与整个时代勾连,如同这瓷,明面上是画,却暗藏历史。小说结构也很新颖,故事推进全是画,教学生画,与陆白逸论宗、论画,再到尚聿山看画。甚至尚聿山与“我”讲述爷爷时说的也是画的故事。作者对汝瓷和广彩描写极为细腻,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为小说涂抹了浓厚的色彩。
对广彩的展开叙述,是在阿云与陆白逸论画之后,陆白逸的画“照猫画虎”,起笔间被规矩束缚,只是模仿;阿云却没被这规矩束缚,花鸟何必从嘴,从爪子、翅膀开始,画不只是画,更是灵魂,是一代代传承的精魄。从中看出爷爷对阿云教导的苦心,也就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打破自己的规矩。
小说细节描写生动,文章前后呼应,读起来毫无生硬之感,从阿云到岳善堂的所见所闻全部写了下来,笔法细腻、暗藏玄机,汝瓷、广彩刻画生动,描写步骤细腻,眼晕即映开,一幅幅绝美的画作如在眼前。尤其是做工后买东西的情节,逃难的人变卖自己的随身家当,今天卖的是家当,明天可能卖的就是孩子,从而更是凸显出和平的可贵,我们很难想象到的场景,在作者的笔下活灵活现。
脆弱的生命在这里留不下身影,但生命中诞生的传统信念却仿若永恒,阿云不只继承了爷爷的手艺,更探索到信念。故事的最后,阳光下的鹤春,不见褪色,反而愈发翠绿,如同抹在时间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