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的体温》:千年回望与时代新解
自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先前的风气》后,时隔八年,作家穆涛陆续推出《中国人的大局观》《中国历史的体温》等读书笔记,形成蔚为大观的经典解读体系——其着眼点主要在于先秦与两汉经典。三十余年来,在西安工作与生活,沉醉于故纸堆中梳理与秦汉遗迹考察,每有心得,他就畅快以“稿边笔记”形式与诸多文友共享。多年的阅读、整理、注解、鉴赏、宣讲,穆涛仿佛已成为秦汉大儒。其回望千年前经典的孜孜不倦,生发出新时代的微言大义,助力中华千年文脉得以赓续传承。
对中华传统经典的宣讲学习,十余年来方兴未艾。可是当我们静下心来,望着这些泛着浓浓书香的中华典籍时,就应该明白,无论是教授们的开坛讲解,抑或多种电视媒介的传播,对我们进行的是启发、导引、注解、入门,乃至答疑解惑等等,但其终极目的都应该是让大家坐到典籍面前,一一翻开来自己读。
常常,我很是钦佩穆涛对诸多史料的归类整理,那是没有通读细读重读所难以做到的。比如其对汉代五陵邑的通盘梳理,真是一篇别开生面的大文章,将五陵邑的前世今生,乃至有唐一代对其的追忆诗歌,进行了犹如文献综述式的归纳整理。穆涛写作历史文化散文,管窥此一篇,即看出其从经典中汲取的两汉文章大气象。并且,令我感到时时眼前一亮的地方还在于,穆涛不光会谋布大局,还会注重细节的雕琢。比如,他在解读《汉书·高帝纪》中“后九月(闰九月),徙诸侯子关中”时,解读出:“当时刘邦刚击败项羽,政权不稳,正值追击歼灭‘残匪’过程中,徙六国诸侯子,有押人质用心。”这显然是结合整个时代背景后的进一步阐释,入情入理,令人信服。
历史典籍的书写融入文学笔法能够增强表现力,所谓“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是也,从古籍的写作,到当下文学有关历史的书写,需要摈弃的就是历史虚无主义。刘大先在其名篇《必须保卫历史》中有过鲜明表述。穆涛对刘大先的观点在本书中实现了呼应,他阐述了他的历史散文写作观:“写历史,或写历史题材的文章,要守中国传统史学观的底线,‘以史制君’‘君史两立’的旧话不宜讲,但‘以古鉴今’是要沿循的,讲历史是为了今天的时代清醒。因而那类‘以古悦今’‘以古媚今’,乃至从史中找乐子,戏说历史的文章还是少写为宜。”
所以,穆涛秉持如此严正的史学观来写作,其解读自然是中规中矩,绝不会随意歪曲历史、亵渎历史,即便偶有幽默笔法,那都是在原典允许的解读范围内的适度发挥,反而显得张弛有度、松紧适宜。其“以古鉴今”的选题自然俯拾即是。穆涛以《中国历史的体温》一遍遍触摸着千年前的那些历史,生发出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以古鉴今”。恰如他自己所说:“文学写作如同盖房子,用新砖瓦还是老石料,是建筑者的趣味,但都是为了现实的居住和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