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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归城》:半世荏苒凝一啸,万里烟雨作归鸿

发布时间:2023-03-29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刘岸《子归城》长达160万字,历时13年创作,塑造了100多个人物,凝结了他在新疆40多年、在福建10多年的工作生活经历。著作以“陆丝”“海丝”的过去和现在为两个叙述层:一层从辛亥革命之夜开始一直到尼古拉二世逊位,描述了1911年至1917年间在古城子归城里发生的系列故事;另一层以2016年“我”在小说创作过程中的经历为线索,描写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港口城市的当代生活图景。因视野壮阔、感情深挚、思考洞邃,其又被誉为“表现、弘扬和反思‘一带一路’文明的史诗式的作品”。

白甲苍髯烟雨里

作为一名知名的先锋作家,刘岸在《子归城》的创作中仍然不断在孜孜以求地尝试更多可能性。

他没有脸谱化地创作人物形象,而是对人性的层次、人心的层次进行鞭辟入里的刻画,用发展的眼光在时间进程里塑造人物,在认知心理层面达到与读者的共情,从而实现艺术的张力。

面对人口急剧膨胀带来的缺水问题,子归城县长诸葛白带着百姓四处挖井。因为不符合科学规律,导致百姓家里的井此起彼伏地断水。在子归城面临风沙灭城的危机时,诸葛白不惜使用撒谎等一切手段,让百姓尽早逃离。子欲仁而仁未至的荒诞,目的论与手段论悖离的荒诞……诸如此类,让阅读体验张弛有致,在情节的余味中不知不觉把读者引入了思考的纵深。

正是对人物性格不失常理却又略予夸张的创作手法,让人物更加有人情味、更加立体、更加典型,更加有表现力、穿透力和共情力。这让作者在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排兵布阵之余,流露出一种得道老者的顽皮,和运子如风的智慧、娴熟、淡定与从容。

主人公“一代酒王”刘天亮与人签订购销合同,遇到整座城被风沙淹没了,大家都在逃难,没有人愿意当骆驼客帮他运酒,他却甘愿冒死不计成本地坚持履约。为了履行帮俄罗斯朋友的棺材送回故国的承诺,刘天亮不惜倾家荡产,冒着偷渡被守军枪毙的危险,承受8年流落异国他乡的后果,让故去的朋友入土为安。刘岸说:“无论是陆上丝绸之路,还是海上丝绸之路,都有着高度发达的商贸文明,而诚信是为商之本,也是丝路文明得以繁盛的精神内核,更是人类文明演进到今天我们需要反思、继承和弘扬的精髓。”

不止于此,主人公子归城县长诸葛白,在风沙来临前,竭尽所能帮助所有百姓逃难,却选择“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壮怀激烈地与古城共同葬身于漫天狂沙之下。刘岸说,这个人物的设计就是基于古代知识分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道德和信仰,意在给当下这个既需要旧道德又需要新道德的时代以十分恳切的现实关照。

作品通篇,刘岸非常灵动地运用轻逸的手法,用极度的荒诞去戏谑历史的庄严,对文明致以极致的敬畏。比如古城子归城的诞生,居然是皇帝及其臣工运用笛卡尔坐标、高斯投影、中国最古老的规矩在《万国图志》上,找到的全中国离海最远的地方,让违反海禁的800名罪民和违背皇命的800名追缴兵,在这个古丝绸之路和涅槃河交汇的博望渡,世代赎罪。刘岸说,作家兼批评家伊塔洛・卡尔维诺主张,通过轻巧细微的书写,重构原本沉重的世界,将沉重的世界赋予轻盈的内涵,从而达到从另一个角度和逻辑去认识世界的目的。这些数学方法和地理典籍都极尽能事地象征着高度发达的文明。这个子归城的定位,就是运用了小说情境中最极致的文明来决定另一重文明的诞生,这种高度文明对另一重高度文明的繁衍细节,说它是春秋笔法也好,说它是微言大义也好,“总之,就是我给你讲一个笑话,你别哭。”

笔底千秋,纵横捭阖,虚构历史成了刘岸在这部巨作中胆气过人的探索,更是对苏轼《刑赏忠厚之至论》的“宅心仁厚”的一种膜拜和追循。在小说的历史经纬中,子归城原址是博望渡,一个来往商客集贸、休整的旱码头,经历过3次文明重建。殷商时期,它就有个小城堡,因为瘟疫城毁人亡。后来,成吉思汗西征,西夏党项的骑兵被迫西迁,当地人拒不投降,他们打下城池后即行屠城,4万铁骑把全城来回踏了4遍,并规定踏成的平地只能永久放牧。再后来,就是明清时期,成为违反海禁的800名罪民和违背皇命的800名追缴兵永居赎罪之所。这些取材于真实人类文明演进历史又高度艺术化地浓缩加工后的历史经纬,处处绵延着作者对人类文明爱之深、责之切的深沉至远的大爱,语重心长却又大音希声。

而种种谚语、打油诗、古体诗、典籍等的虚构,也构筑了一个真实反映现实社会的壮烈时空,饱含着对谣言的讥讽针砭、对社会心理的辩证思考、对历史庄严的敬畏虔诚。

此外,第一个叙述层的1911年到1916年,起始分别是东方、亚欧大陆上两个最大的封建帝国崩溃的节点,作者纵贯古今、横槊中外的大时空切换更奠定了全书的壮阔基调。

……

种种手法之下,作品横空出世、气贯长虹、流韵横生,其所凝聚的气韵势无不摇曳生辉,令人俯仰长吁、悲悯入魂。

敢于触碰一种曾经极致辉煌过的“白甲苍髯”的古文明,这背后有见地、有胆识、有魄力、有情怀、有风骨、有智慧、有悲悯、有虔诚、有景仰、有敬畏,有担当、有使命,更有刘岸作为创作者、作为矢志传承和弘扬中华文明的一位文学工作者,对人类文明的倔强的信仰。

一蓑烟雨任平生

思想绝不只是一时的灵光闪现,而是来自百转千回的人生历练和百折不挠的上下求索。

因为有在新疆40多年、在福建10多年的工作生活经历,文艺评论界有人戏称刘岸为“一带一路”文学的“天选之人”。

从小,在新疆长大的刘岸就亲身见证了不同的种族、民族、宗教、民系的生态和风貌。刘岸说:“小时候,我生活的院子里至少有四五种民族的邻居。小学同班同学中,哈萨克族、维吾尔族、回族、塔塔尔族,等等,都有。后来在兵团的同袍,来自全国五湖四海,哪个省的都有。”

1978年刘岸高中应届毕业参加高考,3个志愿里他前两个都填了军校,最后一个填北大。“我爷爷当时高兴到什么程度,他已经70多岁了,他家离我家有60公里,光荣军属的牌子发下来时,他自己坐班车到我家,把那个牌子借几天,挂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去,给那一茬街坊邻里、亲朋好友看,告诉他们我们家已经有解放军了。”

受家族长辈的影响,这种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高情远志,在幼年刘岸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而从军便成了一切情愫的水到渠成。

入学军校后,面对改革开放的春风,刘岸对很多新兴的社会现象和社会思潮进入了长期而艰深的思索,而年纪尚轻的他只能从大量的哲学书籍中寻找知音。锻造出较为深厚的哲学修养后,二十二三岁时他接连发表了小说《寻找你的岸》《走过河水岸》,笔名“刘岸”。“岸”在彼时的他心中象征着一种灵魂追求,具有一种哲思美感。为了表明“追循彼岸”的坚定心志,二十八岁时他慨然将真名“壮志”改作“岸”,用了多年的笔名“刘岸”变成了真名。而这一个“岸”字,不仅表明了他勇于、勤于思考人性最矛盾的问题、文明最复杂的内核的彼时心迹,更为他苦心孤诣通过文学济世救人、报效家国的一生蓄势、定调、作注,也客观上开启了他对文明的求索与关照之旅。

刘岸说,“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就要深扎。

“不能说我是在新疆出生、长大的,我对新疆就那么了解。”刘岸参与了《奠基西部》《追循长河》《激情罗布泊》等央视纪录片的拍摄,走了上万公里,把整个新疆的绿洲地带都走遍了,把新疆所有的年径流量在10亿立方米以上的河流从发源地一直走到消失的地方或者国境,把两岸的历史文化古迹全拍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得知太多的古王国都被风沙淹没,像楼兰、米兰、精绝、尼雅、龟兹,等等,一个重要的肇因就是生态,而背后是来自人类负面欲望的原罪。极度膨胀至欲壑难填的人类欲望、急剧的发展、扩张的文明,一旦超越了自然的承载能力,必然引发悲剧。但广博的见识和经历,又让刘岸在书中表达出辩证而庄严肃穆的大历史观——欲望很多时候也是人类文明诞生和发展的源动力。

在拍摄大量反映我国西部边陲自然、人文、历史风貌的人生履历中,刘岸对在地风土人情、文脉源流有了全面、立体、深刻的了解,大量文明变迁、流衍的史实引发了他深深的感慨和敬畏,更激发出宏观、中观、微观全息多维的思考,写出追索和叩问在此背景下的人类文明的心愿悄然生根。

积淀了足够多的思想与情感后,刘岸在搭建宏大的叙事框架之余,开始精雕细镂很多经典要素,而这对深扎提出了更多个性化的要求。

为了达到技术上的完美,对很多本已熟悉的人事物,刘岸有选择、有重点地“重走长征路”。奇台古城,他重访了三四次。一次,遭遇大风沙,一个人困在古城里,走了两三个小时,才找到人烟。

对海上丝绸之路文明的采风,刘岸一次又一次自费遍访名胜古迹,考察过泉州的伊斯兰教圣地清净寺、晋江陈埭镇阿拉伯人后裔居住地、锡兰古国王子后人居所、德化白瓷生产基地……

在看似有目的的积累背后,其实针针线线、丝丝缕缕都来源于生命的甘泉,那些没有目的的人生经历,才真正奠定了《子归城》的人文视角、终级关怀和天地悲心。

在西安陆军学院求学,大量阅读哲学书籍;在我国与吉尔吉斯斯坦交界的边防站工作过一年多时间,在二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三四次生死;在阿克苏军分区文化干部学校,给部队干部教高中语文;到南京解放军指挥学院求学;到乌鲁木齐市中级法院政治处、刑庭、研究室工作,办了很多大案要案;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文联杂志社和创作组当了几年专业作家;2007年,被厦门市文联人才引进厦门文学院,见证了迥异边疆的侨乡文化下的沿海生态文明和人文风貌……

这些“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的个人历练,既不是仰望文明的高瞻远瞩,也不是俯身悲悯的终极关怀,却给了刘岸更多关怀“一带一路”文明下小人物命运的初心、视野和情怀,成就了一种充满人文关怀的平民视角,更铸就了呈现宏阔的历史乃至文明景深的坚挺方阵。

庐山烟雨浙江潮

刘岸说,《子归城》的“子归”有三重含义:子孙回归故乡;让书中人物集体带着读者回到精神原乡;回到丝绸之路文明甚至人类文明的原点和初心去思考根源性的问题。本书冀望从这三个维度去思考和追问文明的辨与析、褒与贬、抑与扬、取与舍、承与革、救与赎的问题。

纵观全书,平平无奇处无不深蕴着最凝重、最深沉的爱。那些顽强搏斗风沙的意见领袖,那些誓死捍卫忠义的铁血丹心,那些一心烛照黑暗的摆渡侠客……作者用心良苦的皮里阳秋无处不在,无不深情关照着一代人的困惑和迷惘,关照着现代人某种程度上存在的信仰缺失。

全书纵横捭阖的大时空切换带来的,看似是时空穿越,实则是时空碰撞。那些编织在宏阔的历史经纬里对人性洞若烛火的透视,无不是为了寻找文明在时空中绵衍流变的真谛和超越时空的真髓与力量。而这背后,是一份鞭辟入里的预谏,更是一颗深远博大细腻的拳拳仁心。

从个体经历出发,从家族史汲取灵感,重新梳理人生经历、情感积淀和思考凝集,在众生相的刻画中打造人性的万花筒,形成从认知冲击到情感冲击再到灵魂冲击的螺旋式升维,就像一出又一出折子戏,构成了对人类文明的史诗式的缩影。而这其中凝炼着个体生命智慧和家族流徙源脉背后的文明景深,这样的出发,让人类命运共同体在读者心中更加可知可感、亲切可爱、同频共振。比如,书中提到,子归城第三次毁掉以后,亚洲和欧洲的交通贸易线断了。1949年新疆解放,解放军进疆就地转业成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兵团子弟用了60年时间在周围建起了绿化带。如今,中欧班列等“一带一路”新的文明补给线从这里昂然通过。这种源自于现实又饱含着传承文明薪火宏愿的“史诗”,显然有着超越时代的认知视角和思辨意义。

刘岸说,“一带一路”倡议绝不止是经济相通,更是一种文明的续脉,对文明的正反思辨,更是鉴往知来的预警钟,几十年后会有更多人读懂它。

刘岸的爷爷和外公都是著名书画家,自小学画的他从21岁发表第一篇小说开始,搁置画笔近30年。刘岸解释:“文学对我来讲,它不是一种娱乐,它是一把手术刀。我发现,文学对人性的关照要比画画更加有疗愈作用,更加有疗愈社会、疗愈人心的作用。”

刘岸说,他并非“一带一路”文艺热的投机取巧者,也并非交口称誉的“一带一路”文学的“天选之人”,只是选了一个自己用半生蹉跎所熟知的载体,在合时合势的时代浪潮之下,表达他对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历史、人与文明早已深思熟虑、酝酿已久、蓄势待发的思考、褒贬、抑扬、鞭挞、追索和扣问。这种深切的人文关怀,是造化机缘和个人灵性、热爱与智慧的沉淀和凝结。这种喷薄而出的奔涌和奔赴,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因为,这一直是他已成为心结的夙愿,是他源自年少的情怀,更是他铸自青春的使命担当。

刘岸说,半生蹉跎,呕心沥血,《子归城》毕,此生无憾。

刘岸也说,君问归期未有期,对文明的追索永无止境。那个一心追寻彼岸的曾经的翩翩少年,在人生的至高点再次整装出发。正在笔耕的长篇《夜渡尼堪卡》,将展开《子归城》之后的另一个时空,用另一种可能性去延展未尽之思,再以所有人事物不确定性的未来作结,叩响未尽之问。

“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刘岸希望越来越多对丝路文明甚至人类文明深怀敬畏的后来者,以爱之深、责之切的挚爱,以对文明倔强的信仰,做人类文明勇敢而悲悯的守望者。只有这样,才能“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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