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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彤《冗余代码》

发布时间:2022-10-30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张彤小说《冗余代码》沿着两条线索展开,一条是宏大的社会背景—— “科技馆要来大人物了”组织,另一条是公共组织下的个人生活。大人物要来了,小单位势必发生一系列变化,各色人物随着大人物要来被安排有序地上场和退场。然而即使大人物要来,小人物的生活其实仍然是在日常里做微调。小说主要围绕主人公杨树林的个人小生活因为科技馆要来大人物发生改变展开,作者从声音、视觉、空间和动态等一系列变动来书写他生活的改变。

  本文最有意味的小说意象是一架平日废弃的单筒望远镜,由于大人物要来,在扔与不扔之间,它登上了它前所未有的舞台。借助于它,主人公的生活有了丰富的外挂体验。通过一架望远镜,细琐不堪的日常生活一一呈现,在镜头的观看下,渺小的事物有了背后的深意,细微的日常生活比如头皮碎屑在镜头的观察下显得“灿然可观”,让人获得了一种意外的心跳和颤动。在看似一成不变的生活里,通过一架望远镜进行密切观察,人物的精神生活仿佛得到了切实的满足。于是,一架望远镜成了逃离“此在”生活的工具,密切观察,一切物象和人重新获得了意义。这一段尴尬的时间,看似是个人的,与周遭秩序格格不入,但通过作者的书写,小说里渺小的主人公自身的存在得到了彰显,通过这种不合道德的窥视,主人公显得有血有肉甚至是可亲可爱的。同时,微末可遮被我们轻视的日常,似乎也通过镜头有了它的魔法和意义。于是,一架被正当生活废弃的望远镜,淋漓尽致地开始体现了自己的“用处”,而擅长删除“冗余代码”但明显已经被新的高科技抛弃的主人公杨树林,也在这种窥视里再次感受自身的存在和生活的意义。那些平日里无法捕捉到眼前的人物和事件,突然之间,如此真实地近在眼前,其确切的存在不再如同电影等艺术一样被快速浏览咀嚼然后否定。于是,一个又一个意象扑入镜头,一种又一种无法查明下落但可以窃取片段的生活真相被端出,呈现了生活的本然样态。一架望远镜,置于观者的眼前,不断呈现和变换各种形态,眼前所见心中所想,前念后念,似乎一切都无可把握,然而一切又在观看下似乎尽可把握,窥视者窃取了造物主的愉悦。

  本文提出的问题是艰难的,怎样看才对,如何见才真。是电影院科技馆家庭里,还是透过望远镜的观察?“近”与“远”成了一种矛盾体。近的生活成了一种沉闷拘束的象征;远的,镜头里的,却似乎获得了它的意义和实在性,是真的,可亲的。人物陷于身份和生存的挣扎,在望远镜的外挂体验里捕捉外界征象的同时,也在探寻自身真正精神处境的归处。外在与内在在一次次偷窥里界限渐趋模糊,让人思索,形体上的在场与精神上的离场的区别。

  主人公杨树林除过日常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外,出于好奇和闲着无聊借助望远镜出游,窥伺别人的生活来打发时光。这种近乎病症的做法,看似精神分裂,实则是一种无法满足精神生活的“出轨”,渴望换一种生活的愿望的驱动。原因何在?显然,日常生活近乎于一种重复,工作是松弛的,家庭生活看似有序实则亦松弛。主人公在合法合德的“健康有序”的工作中显然心灵是无聊的,表现出相对麻木和日渐萎缩的趋势,因此,借助于窥探过另一种反主流反日常甚至是反健康的生活,获得了危险的愉悦之感,灵魂也似乎活泛起来。然而,在日常生活里,借助于望远镜窥探他人的居家隐私等各种行为是含有道德上的瑕疵的,放在新闻里,是被“审判”的对象。在文学艺术里,这种现象则显然是一种必然,甚至会获得纵容。因为相较于常规的日常在法律和道德允许下的很多从众行为,这种生活,因越轨而愉悦,感知到了自身精神乃至身体的强烈在场。因此,借助于一个闲置的望远镜,人物的生活开始外挂式体验,人物的内在精神得到了彰显,文本所谓的张力也形成。但很明显,作者塑造的人物无论是夫妻还是父女还是同事关系都是疏离的,疏离制造了一种安全,但弥漫的柔情和淡淡的伤怀就如海水制造的波浪和雾气,令人裹在一层薄薄的空虚里。一场无目的的窥视,也是捕猎,生活转瞬即逝的时间获得细细的把玩,主人公游走在意识的森林,仿佛疲倦打盹时的一个想象,但因着客观背景是实际的,使稀薄的人物形象有了真实的质地。

  有趣的是,作者既讲故事又反故事,在故事与反故事的叙述中摆渡,试图获得平衡。很显然,作者无意于塑造鲜明形象,而更在于表现现代社会高速发展中人的空虚。作者通过望远镜框景,而生活里的每个人,也仿佛是随意被框的。因此,每一帧镜头都有了预言意味,各种物象在圈定的时候被赋义,人们自建囚牢,走不出这种象征。

  世界纷然,虚空湛然。没有最后的胜利者,没有道德审判,只有做了和后果;甚至没有后果,也或者后果只要不被发觉,就只属于个人心灵。整篇文章充满生活的巧合和侥幸,“大人物不来了”,既是生活里经常可见的日常,也可以是一种叙事策略。万事万物或多或少在文本里是一种叙事的巧妙欺骗,诸多人事在这骗局中各得其所。大人物不来,符合生活的逻辑,也符合文章的转折。恰如其分,每个人都是小人物,就如契科夫书写的小公务员的喷嚏,在乎就是洪流;不在乎,亦不过如此。

  前面已经谈到了人物形象的稀薄感,行文结尾再做商榷。这篇文章如果说有缺点,那就是每个人物看似都在正常的轨道之内,但就如机器一样在运转,人物关系的疏离使得各个形象都显得稀薄,即使主人公杨树林亦如此;好在有广阔实在的科技馆做支撑,大人物要来不来做明线,显得背景是踏实可靠的。人物关系的克制和疏离,也许是城市高速发展的一种必然,个人的喜怒哀乐似乎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展开。然而,写作者还是可以在稀薄中设计相应的相对开阔的未来,否则,世界就如一面面镜子,文本也就显得封闭。

  刘国欣,陕北某村人。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北京大学访问学者, 第二期“陕西百名优秀中青年作家扶持计划”入选作家。著有小说集《供词》《城客》《夜茫茫》,散文随笔集《次第生活》《黑白:永恒的沙漠之渴》等,作品散见于《钟山》《花城》《清明》等。

  张彤,1975年生,毕业于浙江大学中文系,曾做多年纸媒记者,现供职于青岛市文学创作研究院。出版有《曲终人不见》等多种著作,2017年开始小说写作,已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2022年以短篇小说《冗余代码》获评第一届琴岛文学奖·文学创作奖。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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