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项链》
玛蒂尔德聪明、漂亮、灵活,但小职员出身的家庭背景没能让她过上她认为配得上她的生活,谈婚论嫁时她无奈嫁给了同为小职员的罗瓦赛尔,捉襟见肘的生活让她痛苦不堪,但这并不影响她幻想过上显赫的、受人瞩目的生活。一次偶然的机会,丈夫努力为妻子争取来了一份教育部长在家举行舞会的请柬。为了这次舞会,丈夫牺牲了一次打猎作乐的机会,为妻子置办了一件漂亮的袍子;玛蒂尔德还向她的朋友福雷斯蒂埃太太借了一串“钻石项链”。舞会上,玛蒂尔德如愿获得了舞会上的“至尊”地位,得到了她有生以来鲜有的心满意足的成功。可舞会一结束,厄运随之而来:借来的项链丢了!他们倾其所有,东挪西借,买了一根昂贵的与丢失那根看起来完全一样的项链,还给了福雷斯蒂埃太太。为了还债,玛蒂尔德历尽艰辛,因此,她也变得坚强起来。十年后,玛蒂尔德与福雷斯蒂埃太太偶遇,才知道当初丢失的钻石项链原来是假的。
艺术源于生活。莫泊桑就很善于截取生活中富有典型意义的画面作为创作的题材,创造出了一篇篇笔调独特,结构严谨,叙述幽默的不朽之作。《项链》即其中之一。莫泊桑生活的19世纪的法国,竭力摆脱平庸生活、跻身上流社会、虚荣攀比之风成了当时小资产阶级的通病。据《风流作家莫泊桑》([法]亨利•特罗亚著)记载,莫泊桑的母亲洛拉身上就表现出很浓的虚荣倾向。她在莫泊桑的父亲申请贵族后才同意结婚。他们一家本来住在费康小镇林荫街的市井商肆里,在生第一、第二个孩子时,为了在婴儿出生地一栏体现出身的高贵,洛拉选择了租用别墅的方法。生活的磨砺给了莫泊桑诸多写作灵感。他在二十出头时曾当过一段时间职员,这段经历让他有了取之不尽的写作原型。《项链》中的女主人公玛蒂尔德就是当时小资产阶级中的既有共性又有其独特个性的代表。
人物是小说的灵魂。《项链》能长久被广大读者喜爱,与其中鲜明、独特的个性人物和跌宕起伏的情节是分不开的。玛蒂尔德就是《项链》所塑造的一个爱慕虚荣的,遭受挫折后才回归务实、勤劳品格的小资产阶级女性形象。
作者在刻画玛蒂尔德时,运用了大量直接或间接的表现形式。一开头,小说就交代了玛蒂尔德的生活环境———“生长在一个小职员的家庭里”,“没有陪嫁财产,没有可以指望得到的遗产”,日子是清贫的。可“面庞儿好,丰韵也好”的玛蒂尔德并不满足于这种清贫,她“心里非常痛苦”,她觉得“(女人)天生的聪明,审美的本能和脑筋的灵活”“就可以使百姓家的姑娘和最高贵的命妇并驾齐驱”。作者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来呈现玛蒂尔德对贵妇人生活的幻想:“她总觉得自己生来是为享受各种讲究豪华生活的,因而无休止地感到痛苦。”小说中用了系列心理表述的词如“气愤填胸” “产生许多忧伤的感慨和想入非非的幻想”等,还有排比式的“她会想到……”“她也会想到……”,她想到了美食、豪宅、男友、衣服、珠宝首饰,可这些她偏偏一样也没有。通过玛蒂尔德的习惯性思维活动,我们可以推断出她不安于现状,但又无可奈何的心理压抑状态。
接着,作者进一步为读者呈现这个出身低微却骄矜自负的妇人在浮华中的遭遇。丈夫罗瓦赛尔费尽心机弄来一张教育部部长的舞会请柬,本想讨妻子的欢心,挽回一次作男人的尊严,可招来的却是妻子接连的数落:
“你可叫我穿什么到那儿去呢?”“我既没有衣饰,当然不能去赴会。”“我心烦,我既没有首饰,也没有珠宝,身上任什么也戴不出来,实在是太寒伧了。”“在那些阔太太中间,显出一副穷酸相,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这些话语一方面揭示了玛蒂尔德生活的境况非常不如她意,甚至算得上寒酸,另一方面也直接展现了玛蒂尔德对漂亮衣服、首饰的无限渴望,爱慕虚荣的性格显露无遗。
对玛蒂尔德筹备参加舞会的过程的描写也传神地体现了她对生活的希冀与现状之间的落差,生活的拮据使她的虚荣心无法满足。看到请柬,“她并没有像她丈夫所希望的那样欢天喜地,反而赌气把请帖往桌上一丢”;丈夫向她说明怎样好不容易弄来舞会请柬、参加舞会将带来怎样的好处时,“她眼中冒着怒火瞪着他”;丈夫劝她穿上戏园穿的那件衣服时, “两大滴眼泪从他妻子的眼角慢慢地向嘴角流下来”,接着“她使了一个狠劲儿把苦痛压了下去”;衣服准备好后,“罗瓦赛尔太太却好像很伤心,很不安,很忧虑”。而当听到丈夫建议她向朋友借几样首饰去参加舞会时,“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在朋友家,“她戴了这些首饰对着镜子左试右试,犹豫不定,舍不得摘下来还主人”;朋友最终同意把她相中的那根项链借给她时,“她一把搂住了她朋友的脖子,亲亲热热地吻了她一下,带着宝贝很快就跑了”。这一系列情绪变化的描写,也为舞会高潮作了有力的铺垫。
对玛蒂尔德在舞会上的表现作者更多的是直接形容,“罗瓦赛尔太太非常成功。她比所有的女人都美丽,又漂亮又妩媚,面上总带着微笑,快活得几乎发狂”;“她已经陶醉在欢乐之中,什么也不想,只是跳舞,她的美丽战胜了一切,她的成功充满了光辉,所有这些人都对自己殷勤献媚、阿 赞扬、垂涎欲滴,妇人心中认为最甜美的胜利已完完全全握在手中,她便在这一片幸福的云中舞着”。作者用“漂亮”“妩媚”等形容词直接写了女主人公外表的美,用“兴奋”、“发狂”等表示心理感觉的副词修饰玛蒂尔德跳舞时的感受,这种美、这种感觉是她梦寐以求的。虚荣心得到极度满足后的玛蒂尔德难以抑制成功的喜悦,恍如进入梦幻仙境。
舞会结束后,罗瓦赛尔怕她出门受寒,要把一件平日穿的家常衣服披在她的肩上,她却嫌弃它的寒伧,怕“那些裹在豪华皮衣里的太太们注意,她就急着想要跑出大门”。女主人公对奢华的追求是那么“孜孜不倦”,这种追求在作者看来又是那么地“可悲”。
项链丢失后,作者对玛蒂尔德转变的描写不像之前那样精细描绘,只是粗线条地作了概括,与先前的她作了鲜明的比较:“她早已一下子英勇地拿定了主意”,“她一定要把它(债)还清”,“他们辞退了女仆,搬了家,租了一间紧挨屋顶的顶楼”,“她变成了穷苦家庭里的敢做敢当的妇人,又坚强,又粗暴。头发从不梳光,裙子歪系着,两手通红,高嗓门说话,大盆水洗地板”。丢失项链后的玛蒂尔德似乎完全没有了当年耽于幻想、追求浮华的影子。
作者对玛蒂尔德这一转变的描写很有启迪意义。一个人拥有幻想没错,犯了错也不可怕,关键在于怎么去对待所遭遇的挫折。玛蒂尔德所走的人生之路固然是咎由自取,但她的勇于承当,敢于吃苦,不仅令人同情,而且不失可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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