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桦
乔桦,中学语文教研员,中学高级教师。佳木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签约作家。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国煤炭报》 《黑龙江日报》《北方文学》 《小说林》《小小说选刊》 《海燕》 《北极光》《散文诗》《诗林》等国内十几家报刊杂志。已经出版抗联纪实文学《血色花季》《血色玫瑰》等著作。
乔桦:原点
收完秋,地里的庄稼拾掇完,村里的媒婆李巧嘴便频频地往桂花家跑。一墙之隔的谷大炮看在眼里,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李巧嘴肯定是来给弟媳妇桂花说媒的。
弟弟谷二炮走了三年了。
想起弟弟,大炮的心就很疼。前年秋收后,弟弟二炮赶马车到地里拉苞米秸秆,回村的路上,一辆鲜红的救火车,尖利地鸣叫着迎面驶来。那马听到这尖利的叫声,突然就惊了,疯狂地跑起来,把二炮和半车苞秸秆都甩到了两米多深的路边沟里。
被甩到路边深沟里的二炮,全身上下血葫芦似的,当时就气断身亡。
处理完弟弟二炮的身后事,有半年的时间,大炮才缓过神来。大炮是典型的闷葫芦,说句话像吐金疙瘩。弟弟活着时,兄弟两家虽然东西院住着,但却是一个锅里吃饭。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前些年,大炮媳妇带着儿子跟个包工头跑了。老婆孩子都过没了,这日子还有啥奔头?那段时间,大炮整日蔫头耷脑的,苞米地里的草长得过膝高了,他也不在乎。
二炮看到哥哥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疼了。他每天只要空下来,就去找哥说话……大炮不说只听,时间长了,堵在心口的那股气,就让弟弟二炮的那些话给顺走了。
弟弟二炮走后,大炮把兄弟两家的锄田培垅,背背扛扛的力气活儿,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和弟弟在世时不同,现在大炮和弟媳桂花是分开吃饭了,是大炮坚持分开的。东院西院,孤男寡女,他怕村里人扯闲话。桂花自然知道大伯哥心里是咋想的,也不好说啥,就分开吃了。
怕啥来啥,尽管大炮和弟媳妇桂花都格外注意相处的分寸,但闲话还是随着入冬的西北风刮来:
听说没?那大炮总是黑灯瞎火地往桂花屋里钻。
这蔫炮儿打得更邪乎!大伯哥和兄弟媳妇的段子,让几个婆娘像打了鸡血般地兴奋。
六岁的兰兰从外面跑回来,小脸哭得跟花猫似的:妈,张婶子说夜里俺大爷钻你的被窝哩……
一天的傍晚,村长来到大炮家,对大炮说:听到村里人的闲话没?我觉得倒不是啥坏事情,不如你和桂花去办个结婚证。
你说啥?桂花可是我亲弟媳妇。大炮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睛紧盯着村长。
村长又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和桂花成了一家人,孩子不会受屈儿!
大炮的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你个蒙眼儿拉磨的犟驴,咋就一条道跑到黑?这都啥年代了,为了没爹的孩子……村长还要往下说,大炮甩开村长出去了。
大炮和村长在东院的对话,像颗颗铆钉,全楔到西院桂花的耳朵里了,她的脸红到耳根子,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丈夫二炮去世,等于天塌了,亏得大伯哥帮衬,家里的日子才过得和二炮在时不差啥。桂花看到孩子整日里围着大爷转,时间长了,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春天时,李巧嘴终于把媒事说成,桂花带着孩子嫁给了河西屯的赵黑子。桂花娘俩离开后,把东西院的烟火气息也带走了,大炮的心整日里空落落的,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就像熬了一锅冬瓜汤,没加油盐一样。
一晃,春夏都过去了,秋天来了。
这期间,大炮总托人打听嫁到河西屯的桂花消息。但反馈回来的消息都不好。赵黑子并非媒婆李巧嘴说的那么好。实际上的赵黑子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酒一喝就醉,醉了回到家就打桂花。
赵黑子的前妻就是被他打跑的。
听到这些消息,大炮忧心忡忡。秋日清冷的月光下,大炮站在院子里,朝着河西屯的方向遥望。
初冬的一天,天空飘着小清雪,村长来找大炮,让大炮和他去趟县城的医院。
大炮惊讶地问:谁咋了?
村长说:赵黑子那个畜生,酒后家暴,把桂花打个半死,现在县医院已经抢救过来了。县妇联出面干预了,为桂花办理了离婚,赵黑子被刑拘了。
大炮胸脯子像蛤蟆一样气鼓气鼓的。
到了县医院,村长和大炮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桂花。桂花的头发少了一半,满脸肿得像个大红萝卜,双眼只剩下一条缝,胳膊腿被打骨折了。
见此情景,大炮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桂花有气无力地告诉大炮,孩子在河西屯的邻居家,抽空给接回来。
大炮一个劲儿地点头。
大炮不忍直视桂花,拉着村长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大炮和村长说:我要娶桂花!
村长一脸惊讶,说:大炮,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吗?当初你是咋想的?
大炮说:那可不一样,当初桂花是我亲弟媳妇,现在我要娶的是赵黑子离了婚的媳妇,也就是赵黑子的前妻。
村长听后,像吃了什么硬东西,一下噎住啦!
桂花出院后,小年那天,大炮和桂花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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