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翔
黑龙江海伦人。中共党员。1972年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1977年考入佳木斯农业学校学习,后又考入齐齐哈尔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习。毕业后历任教师、报社编辑、记者,总编辑,1998年开始从事文学期刊编辑工作。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200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诗集《红雪地》、《灵魂家园》、《穿越季节》,散文诗集《心灵之约》、《时光船》等五部。
作品欣赏:
我长眠地下的亲人(组诗)
说给母亲独自倾听
四十年前
3月17日――
疼痛开始的那一天
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
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此,想念像一根无法剪断的线
缠绕了我一生
今天想来只用想念已无法表达我
此时痛楚的心情
那根疼痛的神经
一直延伸到今天以及
未来我的儿子身上
没有什么比“离开”和“失去”
更加绝望
北方三月的春寒
是这样的彻骨
从此乌云弥漫了我的童年
妈妈,这个本该让我温暖的称呼
我只能偷偷的躲在被窝里呼叫
妈妈 ,这两个字
成了每次都能击中我的要害的子弹
生活中总是让我躲闪不及
没有哪个妈妈
生了孩子就是为了遗弃
可是你为什么独自走了
还带走了家里的快乐
带走了爸爸的笑容
从你走的第二天
我就看到爸爸的腰弯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更好的看清
泥土下的你
而我盼望长高
长高到和天堂接近的距离
我知道
在遥远的天堂
你正在低头看着我
夜深了
脸上委屈的泪水
流进梦里
黑夜蒙蔽了所有的光明
胆小 懦弱忧郁……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
没有母亲孩子的性格
但是在你缺席的情况下
为我铸成了一生的卑微
四十年没有眼泪
当我在高楼上仰望你的去路
儿子的一声呼唤
让我泪流不止
写给父亲的信
在烟雾缭绕中
你的咳嗽伴随着你的身影
还有你的浓浓的烟味
弥漫了我童年所有的生活
在那些远离你的日子里
我多想闻闻你的烟味
那辛辣的劣质烟草
总是让我清醒
虽然你已离开了我多年
那一捆没有来得及
给你的优质黄烟叶
依然在城里的家中珍藏
每当想你的时候
拿来闻一闻看一看
我依然听到了你的
一声声苍老的咳嗦
你走的时候
我没有在你的身边
我以为躲过了一次悲痛
没曾想却有更多地悲痛
浪涌一样
一层层浸透了我的一生
站在田野上环望
悲咽四起我知道
和我一起失去父亲的
还有那一片片忧郁的庄稼
在老家的墙上
那些锄头镰刀草帽
还有已经锈蚀的犁铧
一直在岁月中悲咽
他们和我一样
失去了敲打和抚摸它们的父亲
在此之前
我已变得和你一样的苍老
在深夜时常能听到庄稼的哭声
我不知道梦是不老的前世
还是无法重复的今生
但是今天我给你写信
爸爸,这称呼让我变得年轻
我的被生活磨砺得粗糙的心
开始变得柔软
在这细雨霏霏的夜晚
正适合我给你写信
爸爸,我的一个大字不识的爸爸
英明的让我们兄弟几个都读了书
“知识改变命运”
我的一个大字不识的爸爸
比谁懂得的都早
妈妈走了
带走了爸爸的暴躁和粗心
带走了爸爸挺直的身躯
在爸爸又当爹又当娘的日子里
我常常看见爸爸在灯下
把日子叹息成没有彩虹的黎明
你那粗大的手
拿着细小的缝衣针
笨拙的把日子一点点缝起来
使我们的生活才不至于支离破碎
好在我们都是一些原野上的草
在干旱和大涝的年景下
在爸爸的忙里偷闲的呵护下
都能疯长成带有野味的风景
你走的那一天风平浪静
玉米在拔节高粱正扬花
你安详的躺在田垄里
陪伴你身旁是那把亲如儿子的锄头
还有那些窃窃私语的玉米高粱
我们这些儿女
把根扎在你的身旁之后
就四处流浪
把你托付给给了这些庄稼
习惯于雨天出门的爸爸
不知道今天你是否拿了雨伞
在雨天那些庄稼是否有空陪你说话
要回就早些回家吧 爸爸
回来吧,爸爸
那捆老旱烟已经珍藏了很久
据说是地道的黄金叶
我已经帮你卷成了日子
品尝一下今天的生活
爸爸,回来吧!
这雨天正是我们说说话的好日子
说一说你的儿子孙子们
也说一说你的田野
你的收成你的庄稼犁铧
写给未曾谋面的爷爷
风把大树的根折断
而春天让枝叶的等待遥遥无期
我们有多久的盼望
能够让事实重来?
爷爷――
这称呼你没有给我使用的机会
对于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名词
我只是观察别人反复使用了一个世纪
爷爷 对我来说这是几千里之外
那一片陌生的异乡土地
和土地上那片不知名的庄稼
还有家谱上那个威严而又陌生的图像
爷爷 这称呼像磁铁
把我们所有的族人的根
都扯向这里――朵朵葵花
太阳只是一个方向
风刮断了的树
躺在河的伤口上
在河的下游
我是冲击平原上的一蓬小草
茂密的生长在古老的族谱上
那个未曾谋面的老人
那个在梦中经常出现的老人
是不是我命中宿命的符号
不经意间就把他的思想
写到我的生活所有的页面上
爷爷――
这个现象与本源连接的符号
这个承载过去与未来的平台
今天我第一次发现
我们离的是这样的近
天亮之前
你是与我彻夜长谈的那颗星星
爷爷,你就在我的眼前
在夏日晃动的阳光中
我已经触摸到你的胡须
你的目光越过时间
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你的思想如跳动的鼠标
对我的生活和写作构成了指引
对于爸爸对于我以及我的子孙
你的指引将继续下去
北风在枝头歌唱
在枝头在冬天
有一位永远的歌手
被风雪磨打过的声音
苍凉而坚韧
像父亲的脸
充满了耐性
赶马车的汉子用霜花
装点自己的行程
那匹老白马
把自己融到雪地里
然后一点点踏响
自己的行程
在一个季节里
北风总是不知疲倦
歌唱在自家的枝头
直到黎明出现在春天的额头
最初的荒原
最初的荒原
在正午的阳光下
静静的燃烧
最初的荒原
以优美的姿势
固执的改变着我
最初的荒原
静静如白纸
等待我把美丽写遍
一千次流浪四野
一千次被你的神秘所召唤
热泪盈眶时
我手捧阳光为你而歌
默默不语时
我耐心等待你
母亲般淳厚的叮咛
荒原,一个明亮而饱满的名字
每一缕呼吸都能孕育
一个勇敢的情节
每一份情感都能打湿
流浪者的脚尖
在雁翅划破天空的时候
在野菊花向我微笑的时候
在蝴蝶翻飞的草尖上
我写下了你最初的名字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