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凯
赵 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沈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沈阳市残联《共享》杂志社特约记者、编辑,文学创作专业二级职称,中国圆明园学会会员。一九七○年生于沈阳市辽中县老观坨乡后老薄村,九岁患类风湿病,十八岁瘫痪,成为板状人2006年,在辽宁省作家协会和沈阳市委政府暨红十字会的关怀救助下,进行人工双髋关节置换治疗,大体上恢复了行走能力,但仍不能做到日常生活完全自理。2008年被中国作家协会等六部委评选为“全国农民作家代表,2009年结业于辽宁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2011年入学于辽宁文学院首届影视编剧班,2012年参加辽宁首届长篇小说创作研讨班,获得“2013·全国十大读书人物”荣誉称号。
在《中国作家》、《人民文学》(增刊)、《文艺报》、《中华文学选刊》、《中华读书报》、《北京文学》、《鸭绿江》、《芒种》等报刊发表过小说、散文、诗歌、评论、电影剧本,多篇作品入选各种文集,荣获第一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作品奖、新中国60华诞散文奖、中华神韵诗歌奖等奖项,有文章被翻译成日文,出版有作品集《想骑大鱼的孩子》和《我的乡园》及长篇小说《马说》。《想骑大鱼的孩子》获得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我的乡园》选入全国百部农民作家大地印丛书,并获得(2009)年度图书评选辽宁作家十大好书;《马说》荣幸入选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获得沈阳市“五个一工程”奖。
在省内外各大、中、小学以亲身经历做“读书·励志·感恩”报告数十场,其事迹被中央电视台和《人民日报》等各级媒体多次采访报道。
作品欣赏:
寂寞的倾述
一九八六年,我正是倾心于文学的少年,在《鸭绿江》上读到一个短篇小说《哆嗦》,写一个病残人在小院里对邻居女孩子产生了爱的欲望,结果必然是“悲剧”。因为我那时已经病了,对残疾人有共鸣之感。再是那小说的语言非常美,其它读过的小说已经忘记了,可这篇小说却印象深刻,虽然现在不可能记诵,但佩服文中那每一句话是作者认真琢磨的,整篇小说就是一首诗,是苦涩的抒情诗。还记得在刊物扉页上,有著名作家刘兆林与残疾作者的合影,那个作者名叫残石。
一九九五年,大洪水冲倒了我家房屋,所藏书刊都化鱼龙了,可那小说珍存在我记忆里。二00五年春,刘兆林老师来到我家,在辅导我时,给我讲起他认识另一位写作的残疾朋友,我马上说:“哆嗦,残石。”刘老师笑说:“对。”
二00八年,我到沈阳市残联开新书座谈会。会议散后,有三位朋友一直陪在我身边。其中一位不认识,个子很矮小,驼背很严重,眼睛很大,很亮有神,我感觉像青蛙王子。那时,我突然腹痛,强忍着躺在床上,和朋友们说话。李如老师介绍说,那位不认识的朋友是刘兆林老师的同学。他问我和兆林是怎么认识的?我说起刘兆林老师帮助我的事时,就提到了早年看到的小说《哆嗦》及刘老师与作者的相片。这时,那人说话了:“我就是残石。”
我惊得一下子从床上拱起来了,再次与他握手!这时,再把眼前人与记忆相片中对比,那时的他像个少年,而眼前只是老相一些了。的确是他,本名尹少鹏。
我激动地向他讲述自己对他那篇小说的感受。他感慨地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这篇小说。”我们一下子拉近了,因为同是被刘老师帮助的人,也因为文字的神交。
之后,我们常常通电话,一聊就是一小时。寂寞时,想找人说话时,遇到事情时,我总是第一个打电话给他商量讨教。他不让我叫老师,我说:“你的文学修养,你的人生阅历,都值做我的老师。” 我有了好的构思,也同他谈,写了作品,先给他看。
他请另一位朋友刘恩波老师,一起来到乡下看望我。刘恩波老师是评论家,我敬慕已久了,收藏着他的多篇作品剪报。说起他俩的交往,很有意思,起初是在一个理发店,理发师傅知道他俩都喜爱文学,介绍相识的。他们相见恨晚——我与尹老师也是。聊起文学,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他感叹说:“赵凯,没有想到,你在乡下这么多年不出门,对文学却了解得这么多。”尹老师是精益求精的人,他对笔下的每一句都精雕细刻,甚至达到了一种病态的偏执,所以,他的作品很少。
再后来,我有了几次外出的机会,尹老师的社会阅历丰富,常常指导我在外面和人交往应该怎么做。我去沈阳残联,去辽宁大学,他都陪着我。去年五月,我专门去了他家,见到了嫂子。嫂子非常美丽端庄。我觉得:尹老师虽然身体不好,但有这样的妻子,就是幸福的人!因为我去了,尹老师和嫂子又请两位刘老师一起来共餐,那相聚非常难得。
他身体不好,只要我去沈阳,他就一定去见我。那一次,我们一起外出,走几步,回头看到他手扶着电线杆,在气喘。我感觉到非常心疼,才意识到他的气力是那么虚弱。去辽宁大学上楼梯,我慢下来,随和他。我去北京治疗,正是严冬,我在沈阳上火车,一再说不让他来送我,等回来相见。可他依然来到我面前,微笑着看我。没想到,那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那一天傍晚,电话响了,是尹老师打来的。以前,多是我主动找他,他很少给我打电话。他告诉我:他正躺在床上,说话都累。我说:“那我说,你听。”我劝他去医院。他说:“我在家里用药呢。”说了有十几分钟,他说累了。我说:“等我再去沈阳,看你。”
隔一天午后,刘恩波老师打来电话,哽咽说:“尹大哥不在了。”我目瞪口呆。急忙打电话给尹家嫂子。嫂子哭着给我讲:昨天下午,尹老师病重,上车去医院途中就不行了。我劝嫂子节哀。我想赶过去为尹老师送行,又怕自己的行动不方便给尹老师家里人增添麻烦。电话一放下,刘永伟哥哥来电话了,说他们明天早上去参加尹老师的葬礼。我说:“我也去!”有刘哥照顾我,我可以不给尹家人增添麻烦了。
匆匆忙忙地乘上出租车。我从来没有在晚上去过沈阳,到尹家小区的路口,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嫂子下楼来接我。走上曾经来过的熟悉的楼梯。进门,看到了房间里的遗像和灵位。我鞠躬,哽咽说:“尹老师,我来了。”我对嫂子说:“我要来最后看看尹老师,不然,我将来会后悔的。”虽然我和尹老师相见不满两年,但神交已经二十多年啦。这是一份亲缘!嫂子担心我身体的颠簸,挽留我在他们家休息。我说:“已经联系好去刘哥家了,明天早上我再来。你们现在的心情,我理解。”嫂子送我下楼,送我上了出租车才放心。
第二天早上,我和刘永伟哥哥与马良海老师一起来到尹家,见到了李如老师。稍后,两位刘老师也到了。我们一起乘坐刘兆林老师的车去回龙岗墓园。路上说着一些关于尹老师的话,李如老师哭着对我说:“尹大哥最惦记你!”我点着头,眼泪一下子就无声地淌了。我知道,我懂得,我相信。
在殡仪馆,看到了尹老师最后的形象,躺在那儿,像安详地睡着,似乎他的身子非常薄,像一片叶子,轻轻飘落了。向尹老师鞠躬,我的身子骨僵硬,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而已,但我知道尹老师理解我的。追悼会非常冷清,我为之感伤。但也想:或许这样清静,正是尹老师喜欢的。看着墓园,空旷又悲寂。我因身体不好,父母过世时,亲人们都没有让我到火葬场和坟前祭奠。如今,尹老师又带我经历了这人间的归宿地方。
走出墓园,悲伤中,我满心寂寞。想起了尹老师在走前一天还给我打电话。以后,我寂寞时,想找人说说心里话时,电话打给谁呢?尹老师走了一个月,在梦里,我已经两次与他相会,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那样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