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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兴文学需要具有对话性和行动性的新型评论

发布时间:2023-01-28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网络文学的出现是当下文学发展的重要现象。一方面网络文学占据广泛的读者市场,并受到年轻人的喜爱,另一方面,文学超出了既有的文学标准、文学规约,引发诸多忧虑。在有关网络文艺讨论的现场,我们可以看到,冲突和交锋时有发生。当新兴文学和既有的审美标准产生矛盾时,评论的两难由此产生。坚守依然制度化、物质化的标准,是否会压抑新兴文学的创造力,扼杀文学艺术更新、生长的可能性?拥抱新兴网络文学,是否会陷入市场至上,娱乐至死的误区,丧失批评家应有的立场?

  解决这一两难问题,马克思主义美学的辩证思想值得借鉴。伊格尔顿曾说:“历史就其不可化约的特殊性而言,恰好是对理论的苍白的普遍性的替代。”(《我们必须永远历史化吗》)进入多线的历史,重视经验的丰富性,尊重历史的不确定性,并在此寻找辩证统一的道路,这是改革开放时期的文艺活动提供的重要思想资源。当下出现的文学新经验、新形式,正是激发文学理论活力,让理论在与经验的对话和碰撞中不断生长的契机。

  如果我们注意到会潜水的乌贼的《长夜余火》、会说话的肘子的《第一序列》、青山取醉的《亏成首富从游戏开始》等网络文学创作中,或是B站诸多文案中对资本化逻辑的批判意味,也许我们就不会将网络文艺盖棺定论为商业文学,也许就可以从“互联网左翼”中找到这个时代给予的新的批判性资源,反思审美中心主义的问题;如果我们关注到近年来诸多女频文本在叙事方式的逆转,“反套路”的处理,就会发现女频网络文学已经不再以“行动元”强调外貌与柔化的性格,也不局限于编织纯爱逻辑,以内视角进行独白的单线叙事,而是通过重塑底层逻辑,调换主客行动元,变换修辞方式,而展现一种内部叙事方式的结构变动。这种在修辞层面、故事层面和内在逻辑层面同时发生的变动可以阐释近年来女频的一种“去女频化”特征,频道内部结构演变背后所隐藏的是对于性别认知的深化;如果我们看到诸多的网络文学书写“后人类”,重新思考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在创作中重建复合性身体、超人类或非人类的视域,并由此展开对性别、残疾、种族或民族等去中心化的思考,也许我们就不会简单地从技术工业的角度去否定网络文学或网络文艺,从而反思人本主义,重新建立技术和艺术的辩证关系。日前,由上海市新闻出版局支持,阅文集团主办的第六届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征文大赛在上海揭晓得奖名单,和晓的《上海凡人传》、花潘的《都市赋格曲》、时不识路的《塌房少女重建指南》都赫然在榜。近年来现实题材的书写盛行并不仅仅源于政策的扶持与倡导,而是新的世代经验在凝聚后的自然展现。豆瓣阅读的异军突起以“悬疑向”与“生活向”闻名,时代热点与社会现象充当着小说的灵感起源与主体情节,例如《恶评》关注网络暴力,《奶奶反诈团》反映针对老年群体的诈骗现象。细腻的生活内容与日常烟火展演当代青年人的心路历程,例如李尾的《但愿人长久》和大姑娘浪的《梁陈美景》展示生活的平淡底色与冒着热气的磕磕绊绊,复现的现实世界仍是网络文学的主体空间。不同于80后着重书写主体的内面来构造“青春文学”,Z世代的青春在网络环境中跟随着时空的次元变动生长,日常生活在自媒体的兴起、媒介传播的革命中重新钩织,爱豆、穿越、AI、二次元、“元宇宙”等成为成长中的“关键词”。《塌房少女重建指南》(时不识路)就是这样一部书写Z世代青春的现实题材网络文学,重建的时空秩序中记录这一代人的迷茫和追求,承载着新的青春经验,书写了新的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集体赋权使来自各行各业的青年人可以表达世界想象的跳跃,展示生命元素的更迭,凝塑时代的新貌,在赛博空间以“共鸣”的声音获得精神共同体的温暖,并折射进三次元生活。

  批评不是制度化的理论的延伸,而是理论和新经验之间对话的场域,是辩证关系的生产场域。面对新兴的文学经验和形式,评论尤其要以自身的敏锐性、参与性和对话性在场。首先是敏锐性。当更迭加速成为文化产品的常态,文学评论要及时、敏锐地跟进文学现象和热点,对成因加以阐释,捕捉利弊。比如2021年各大网络文学平台盛行“马甲文”。“马甲文”吸引了相当大数量的读者群体,对网络文学作家群体也产生了很大冲击。诸多网络文学作家产生如下疑惑:如果门槛低,收益高,为什么还要费心构造世界观,编织悬疑线,或是构思权谋,描摹历史,纠结情感线和事业线的矛盾问题呢?对此扬子江网络文学评论中心及时澄清“马甲文”是对“霸总文”的替代。当女工们总会发现“霸总文”不过是为自己的身体贴上了不现实的价格标签,在现实资本的案板上,身体永远不可能掌握主动权时,傻白甜幻灭,穿马甲的大佬诞生。“马甲文”是对“霸总文”的补充和超越。虽然这一波流量也是拉得理所当然,不过,“逃避”的结局永远是“面对”,想来不久后,尖利的现实就将戳破“马甲文”的脆弱的幻境。再如《大奉打更人》成为2021年的网文爆款,长居起点中文网“畅销榜”“月票榜”榜首,阅文授予它“年度最佳作品”“年度影视改编期待作品”等称号,让演员胡歌给作者颁奖并启动影视改编。如何阐释、评价《大奉》及其火爆的现象,扬子江网络文学评论中心及时关注,并呈现不同的声音。《大奉》是当之无愧的“集大成”玄幻爽文,集近年各种大玄幻成功“套路”和“元素”于一身。面面俱到容易面面不到,《大奉》各种套路的运用不拉垮,但也不特别出彩。朝堂权谋也好,悬疑探案也罢,反转和创意其实并不能让人拍案称绝,特别是对于许多老读者,可以感到明显的套路感。但《大奉》首先坚决地做到了强化语言和动作,弱化情感和心理。不同于有的玄幻用大量的场景化描写渲染玄幻世界背景,或是有的玄幻用场景化交代人物命运,《大奉》肯将叙事时间放慢的原因只有一个:“爽点”,让线索的铺排、性格的逻辑为“用梗”和“爽点”让路,将任何探索性的,不确定性因素排除在外,靠汇聚各种“套路”制造四平八稳的“爽”。套路带来了上架、关注和点击数据,也博得了资本的青睐,成为“爆款”的《大奉》内在的怕踩空、误投,使它规避了任何引领性、创新性携带的风险,是一出稳健的商业化写作。如此评论及时给网络文学作者指明“爆款”的问题和发展空间。鲁迅曾把他的杂文称为战斗的“阜利通”,当下的文学评论亦要汲取鲁迅的精神。在急剧变动的文坛中,以敏锐性和及时性对文学现象进行分析和阐释。我们注意到,短评、微评、弹幕等等越来越成为有效的评论方式,这是快速变动的文坛对新兴评论的召唤。

  新兴评论具有参与性和对话性,是将评论从纸面推向参与性的“行动”。理论界,语言的操演性(performative)和文学的行动性,越来越受到研究者的重视。受此启发,文学评论,也不仅是纸面文章,它可以是一种“行动”,特别是具有引导作用和对话功能的“行动”。仍以评论对网络文学发展的“参与”为例。经由二三十年代的发展,网络文学的更新迭代业已发生。从十几年前各类型文的开创,到近些年类型变体成为主潮,网络文学由先前的类型化已经开始走向深度创意。“好故事”不再只是意味着“爽 ”,而且需要融合和创新并存,有趣和有力并举。当网络文学提供越来越多这样的作品时,我们需要超越既有的纯粹以“点击率”“月票榜”为主的评判,超越单纯地以既有文学经验为标准的评判,由此推动网络文学在广泛受众基础上,在创新和想象力上发力。基于这一动因,全国五大高校网络文学研究机构(北京大学网络文学研究中心,中南大学网络文学研究基地,山东大学网络文学研究中心,安徽大学网络文学研究中心,南京师范大学扬子江网络文学评论中心)联合行动,推陈“网络文学青春榜”。该榜单以“新世代”的青年大学生为依托,在深入网络文学现场、浸泡式阅读的前提下,遴选网络文学作家和作品,充分重视网络文学在创造新时空,表达新经验方面的重要作用。为网络文学发展提供新的维度,让“理性青春”成为网络文学传播的重要价值导向,让新世代推陈“中国原创内容”的创造性和影响力,推选“青春榜”本身就是具有引导性和参与性的“评论”。

  新时代和新媒体环境下,面向出现新兴的文学文艺方式,我们评论工作更应该在创新性和创造性上下功夫,直面文艺创作和传播中出现的变化和问题,建好用好网络新媒体评论阵地,探索更敏锐、及时、有效的方式,使评论真正地发挥导向和引领的作用。对文艺传播的产业链条进行全程性关注,探索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重点、难点,对于相关现象的始末溯本清源,为网络环境中的文艺传播做出迅捷且专业的反馈。例如2021年,《司藤》作者尾鱼在新浪微博吐槽自己的作品在影视化过程中所遭遇的“魔改”现象,一石激起千层浪,作者、编剧,各方的舆论战争论不休,扬子江网络文学评论中心回顾发声始末,发现这是一场努力聚焦却焦点离散的事件。2022年,《凰权》作者天下归元讲述《天盛长歌》改编前后的作者经历,再次将网络文学改编推上热搜,扬子江网络文学评论中心分析了《凰权》的改编得失,与女主人设的改动相伴的是主体结构改编的失误,“大女主”变“大男主”的易主背后是对于原著最为核心的三元权斗结构的舍弃。拨开缭乱的迷雾,厘清现象根本,与大众话语环境联动,真正地参与网络文艺传播的第一现场,才能在新媒体环境下,使“评论”重新积蓄力量。扬子江网络文学评论中心致力于探索在文字评论、纸媒评论之外,充分利用一切形式,包括评榜、活动、全媒体宣传,尤其强调敏锐性和及时性,对网络文学做出引导性的有效评论。与bilibili视频号、知乎、微博联动。在新媒体环境下,直面文艺创作和传播中出现的形式变化,充分利用一切新媒体形式开展“介入”和“引导”的多元化行动。

  面向新兴的网络文学,评论不是固守尘封的规约,不是一枚标识权力的印章,它从来都是一种再创作,是多元化,多样性的参与和对话。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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