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大忽悠》：结构上的成熟和道德上的失败

　　口碑叫好的网络小说作者，有的最初的写作技巧十分稚嫩，然后随着经验的增加，技巧会逐步提高。而有些作者从一开始文笔就十分娴熟。常书欣当然属于后者，结构紧凑、人物鲜明、故事生动，在网文作者中是很少见的。2009年的《红男绿女》，2010年的《黑锅》，2011年的《超级大忽悠》，都保持了这些优点。但相比之下，尽管都是成熟优秀的小说，但《超级大忽悠》还是在前两者的基础上再进了一步，尤其是在小说的结构上。

　　记忆中，常书欣的第一本小说《红男绿女》是由三个彼此之间联系极为紧密的故事构成，或者说由一个大故事的三个阶段组成，三个故事或者说三个阶段之间有一根存在递进关系的主线，但从结构上说，三个故事/阶段段落分明，看完第一个后，第二个、第三个不看也可以。看完第二个后，第三个不看也可以。如果画一张结构图，可以画成一排三个圆圈，圆圈代表故事，彼此有一定的距离，而圆圈之间有一根线，来代表主线，将这三个圆圈串联了起来。这种结构并不是说不好，而且在实际写作中，由于主线是递进的关系，更有一浪接过一浪，一浪高过一浪的感觉，但从结构上说，这种结构相对是松散的，使得小说的高潮之间形成明显的波谷，少了点让人急于一气呵成看完的感觉。

　　常书欣的第二本小说《黑锅》结构上相比《红男绿女》有了不小的改变，有好也有坏。好的方面是，它将主要的故事内容，每个阶段拉近了，更加紧密。如果说第一本是三个串在一起的-圆圈，那第二本也可以分为三个圆圈，但不是并列用一根主线连起来，而是第一个、第二个圈套在一个大圈之中，两个圈紧紧并列，甚至有部分重叠，两个圈更加有机地联系起来。不好的地方是，第三个圈(楚秀女绑架案)和前面两个圈关系更远了，中间联系的那根线更加长，对主线故事来说简直像是阑尾或者说蛇足。

　　第三本《超级大忽悠》在结构上则完全成熟了。相比《黑锅》，它没有了那个阑尾，相比《红男绿女》，它虽然也分了段落，包括电信诈骗案告破的第一阶段、端木落网的第二阶段，刘义明/邹晓露落网的第三阶段，但故事的第一个阶段套在第二个阶段中，第二个阶段又套在第三个阶段中，有机融合，毫无缝隙，像是海浪重重，一浪高过一浪，毫无间隙，情节张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还是用圆圈来套，可以看成三个圆圈，一圈套在一圈中，大、中、小三个圈左靠齐，重叠在一个点，右侧三个圈保持一定距离。这种结构让小说成为一个大故事，情节紧凑而紧张，做到高潮迭起，而且低潮时波谷很小。所以从结构上说，《超级大忽悠》整体上达到了三本小说的最高峰，尽管还存在一些可以商榷的地方，比如在写男主角落魄的时候用笔太多，超市骗局促销、争夺景区市场等内容拖慢了情节的推动，但进步可说非常明显和成熟。

　　但相比之下，《超级大忽悠》在传达的道德观上和塑造的主角却又是三本中最差的。如果说《红男绿女》给人传达仗义每从屠狗辈的思想，塑造一个具有悲剧性色彩的底层豪杰，《黑锅》给人会心一笑，塑造一个滑头有点小自私但还是具有正义感和道德感的小人物，那《超级大忽悠》灌输的就是什么都是社会错了的思想，塑造一个只见自私自利，最多考虑家人亲友，却没有是非观念，缺少正义道德观，而且还极其不尊重女性的半垃圾人物。

　　不夸张地说，看《超级大忽悠》的时候，有两次恨不得一个耳光甩上去，把男主角打翻在地，踩上两脚。第一次是男主角被警察半强迫去做诱饵，吊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却造成严重后果。第二次是和盛小珊首度通奸的时候。

　　在小说的中间部分，男主角成为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要绑架的对象。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雇高利贷的打手去抓捕男主角，结果打手被警察逮捕。为了能抓到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警察半强迫男主角装作被打手抓获，通过交人来找到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的下落，好实施抓捕。诚然，警察做得很过分，但如果男主角坚决不肯，警察会强迫到底，不顾男主角反对执意进行?不会。因为，第一，如此做，即便成功，警察也要承担致使公民非自愿身处险地这一非常严重的后果，将功都不能补过。第二，诱捕需要执行人的配合，如果男主角在诱捕过程中忽然说出真相，结果只能失败，所以只要男主角坚持不配合，警察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也不敢坚持。然而小说中，男主角在实施诱捕的过程中实际上是默认了同意去做诱饵，但在交给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的手下时，却忽然谎称用钱买名命，骗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的手下跟随他去火车站寻找赃款，结果造成发小差点送命的严重后果。

　　看到这段的时候，真恨不得扇男主角一个耳光。怒的原因首先在于为了不让和自己有关系的女诈骗犯因为电信诈骗案重要嫌犯落网而暴露，居然假装同意做诱饵实际破坏了诱捕。其次在于不知道分寸，将危险引导到毫无防备的自己关系最好的发小这里，最终造成险些出人命的大事件。再次是男主角在其实危险性很小的情况下也毫无协助警察的念头，毫无公民的责任感。

　　由这个情节结合整部小说通过情节、心理描述有必要强调，《超级大忽悠》通过男主角传达出的是一种自私自利，一种失去黑白观念，一种缺乏正义道德感的思想。是的，男主角是帮助警察破了大案，但这并不是因为男主角有正义感，有承担公民义务的责任感，而是为了自己个人的利益，电信诈骗案中是为了解除和自己有关系的女骗子的危险(也正是前面说的情节中，为了不暴露这个女骗子，男主角破坏了诱捕)，端木落网案中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端木所杀。而在和自己以及和自己有关的罪犯侦破中，男主角如果亲亲相隐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他却有意误导警察，实际是在犯罪。

　　在整部小说中，警察已经成为一个半灰不白的形象，涉及到具体的人物，总体说还不是负面的，但小说中警察的整体形象却被塑造得无能、粗暴、受制于上级。尤其，小说还通过男主角的无所不能来凸现了这些，还透露出和我相关的，不管是罪犯还是清白人，都不可以让警察抓到的观念。

　　如果警察是无能的，都要靠男主角指点的，只是小说中一个虽然不怎么样，但不涉及人生价值观的小问题的话，那染黑警察的形象，灌注男主角如何受到委屈，所以帮助警察是犯贱等等观点，就是三观极其不正的致命缺点。

　　警察，不管有多少黑警察，有多少无能的警察，作为整体的警察，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维持秩序，保护社会治安的最重要力量。即便是在旧社会，警察维护社会治安的作用也不能无视。没有警察，意味着犯罪横生，百姓只能依靠自身和宗族、团体来自我保护。拒绝帮助警察，故意错误诱导警察，有意无意破坏警察形象，只有损害社会稳定，只有危害人民生命财产。所以《超级大忽悠》传达出的思想是极其错误的。

　　同小说传达的是自私有理，自私最高观念令人反感一样，小说中通过男主角与女性之间的关系表现出的那种轻贱也很让人厌恶。

　　在小说的第三个阶段中，安排了男主角和有夫之妇盛小珊滚床单的情节。先不说和有夫之妇通奸是不是一个道德败坏的问题，好歹小说也渲染过两人互有好感，算不得是一次没有感情的一夜性了。就说两人滚完床单之后，已经是“虽然是第一次，可仿佛双方都巳经期待很久了似的那么默契”，但男主角在事后的表现是什么?“别闹了，累死我了，二半夜了，让我睡一会儿。”不耐烦地蹬着腿，往被窝下面钻。一副拔X无情的样子。哪个女人看上这种连虚情假意安慰都不肯的男人，都是瞎了钛合金狗眼。

　　小说中，男主角总是心理抱怨女警察方卉婷拿嫌犯的眼光来看他，但男主角这幅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样子，加上案底不断，隐瞒在案件中的所作作为，能不让人用嫌疑犯的眼光看吗?

　　小说中，男主角到处撩拨对他好感的女性，却让他哭诉骗女人上床容易，骗女人结婚难。但依照男主角这种性格，会有哪个女性敢于放心嫁给他呢?说女性结婚潜意识是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那肯定不正确，或者说不是全部正确。但如果说女性希望找一个有但当的，可以共同但当起家庭，可以互相扶持依靠的男性做丈夫，这点要求不为过吧?可小说中，男主角做到了吗?就看到他嬉皮笑脸，混迹泼皮之间，上班混混，做生意也没个正形。尤其关键的是，没看到过一次男主角对女性说过自己可以做到多坚强，多有家庭责任感，谈过家庭未来，个人未来，谈过如何克服困难，走上红地毯，携手过一声。虽然在小说最后，和邹晓璐有过“不管你背后是谁我都不介意，把东西给他们，跟我走，好吗?”的心语，但又花了多少心思来说服?轻飘飘一句话，不肯用更多的理想、计划、步骤来说服对方，如何能证明男主角的真情实意?

　　最后，男主角是结婚了，但小说中是怎么说的?上门却总被赶出来，但凡洗心革面做好人，又先搞定女朋友，女方家中的态度总会慢慢软化吧?有了固定女朋友还要去逛夜总会，和女朋友因此打架，还毫无愧疚之意，倒觉得自己有理，直接跑出国，叫嚣着要移民。最后终于结婚了，但却是因为未婚先孕了，女方家没办法，而不是用实际表现说服女方家庭。

　　从整部小说来看，说难听点，男主角在男女方面，表现得非常猥琐，性冲动是脑子中的主导。从这点来说，《超级大忽悠》的男主角远远不如《红男绿女》和《黑锅》，前者有了女朋友后，算是真情实意，愿意为了爱情改变自己，虽然一次离婚，一次分手，但没人能说什么，毕竟他没什么错。《黑锅》中，起初男主角没有但当，但变得越来越有男人气，越来越知道自己在家庭中的责任。假如说，《超级大忽悠》想要塑造一个垃圾主角的形象，那他成功了。如果是要塑造一个有着缺点的好人的形象，那它失败了。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超级大忽悠》在小说传达思想上错误的原因的话，就是它信奉的是“all for one , one for all”，而不是“one for all and all for 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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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