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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以长篇小说《前夕》中黄俭之人物形象分析

发布时间:2018-11-28 来源于:好小说 作者: 佚名 点击数:

  长篇小说《前夕》是中国现代著名作家靳以的代表作品。此作以北平为背景,书写了“七七”事变之前一个破落官?家庭黄家不同人物的的性格、心理和命运。小说特别注意勾勒时局的变化,以及“一方面是庄严的工作,另一方面却是荒淫与无耻”的社会情态。在抗战背景下,《前夕》延续了靳以整个创作的主题,比如毁灭与新生、批判与歌颂、忧患与希望,并在巨幅的容量中得以无限重复与放大。其中,黄俭之这一人物形象,是靳以本意所批判的旧人物的代表,不过由于在创作中对人物具有较为深切的体察,使其具有了一定的复杂性。

  作为一家之长的黄俭之,是以时代落伍者的面目出现的。由于年轻时得到一个道尹的赏识,他在官场飞黄腾达,不过在故事发生之时已经赋闲在家,靠拿市参议的薪俸度日。他一方面要维护自身的尊严,另一方面却常呈现出典型“多余人”的无力之感。作为失势的旧官僚,黄俭之有明显的遁世心态,既对佛道星相感兴趣,又常常借酒浇愁。他还常因无法适应时代的变化而抱怨:“我真不明白,我真不明白,这算什么年月?”“没想到时代变了,变成这个样子,说新不新,说旧又不旧……”

  黄俭之还保留着传统士大夫阶层的酸腐习气,自命为“无尘居士”,把名为“俭斋”的书房装饰得古色古香,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实际上这不过是爱慕虚荣罢了,他不但不看书还在书的后面放满了陈年佳酿。他也不满意自己的这种状态,时常为嗜酒贪杯而忏悔,然而却不曾真正改过。其中颇为传神的是对其书桌的描写:

  更使这间房子像一间读书室的是那一张大书桌,案头有一方大石砚,一块墨已经碎成许多块,因为没有人动,还保持它的原形躺在那里。笔筒里插了大大小小十几枝毛笔,还有一根马尾的拂尘。笔洗的水早已干了,墨迹留在底上,还有两三个小虫不知道已经死了几个寒暑。一部线装的辞源和康熙字典占据了两个案角,留在书桌中间的不是书,却是一个白铜水烟袋,一个江西瓷的小茶壶,一把梳子,还有一部麻衣相法。时时还有一个小茶杯,充满了酒气,却并不永远是那一个,有的时候为表示决心把它打碎了,随后又是一个新的。

  陈旧的书籍与常摔常新的酒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含而不露的嘲讽方式传神地勾勒出书桌主人的精神颓废与矛盾。

  当黄俭之听到长女静宜决定承担家庭重任后,“被感动得眼眶里都装满了泪”,“他那本来就显得小的左眼抽动看,把泪水都挤出来,顺着面颊流……”懦弱而又自私的猥琐形象活灵活现地暴露出来。但是靳以并未止步于丑化处理,而是对其内心世界进行了更深入的探究:“他也许爱静宜,――可是那不是爱,是怜悯,他知道那不是一条正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这个做父亲的人,不知道是怜悯女儿还是怜悯自己”。这显然将一个在大时代面前,无论国事还是家事,都无法应付裕如的破落士大夫形象活化了。

  虽然已然跟不上时代的脚步,黄俭之却不忘记维护自己的威仪,“他是刚愎的”。“他除开是一个严厉的父亲还是一个丝毫不苟的教师”,他注重对子女的言传身教,如果读书有过失还要受到责罚。但黄俭之毕竟逐渐丧失了父权地位,文本通过“家庭会议”生动地传递了这一过程。这个会议原是黄俭之整顿家庭秩序、维持封建家长尊严的象征,作为全书的重要纽带,起到了把国事与家事串联起来的作用。当静茵与男友出走引发第一次家庭会议时,虽然黄父以革新为名鼓励全家人自由发表看法,“可是事实上每次总由他强制地把他们找到客厅里,依着次序围着长桌坐好,静宜还要做记录,从头到尾总是他一个人的话。”但是,由于自身无法克服的荏弱性,他虽然表面严厉,已经无法管束长大的儿女了,所以这一场面带有很浓的戏谑成分。后来每一次会议,都使读者真切感觉到,黄俭之的威严逐渐失落,他的时代真的一去不返了。

  黄俭之的复杂性还表现在其他方面。他具有强烈的守旧性,不同于静玲等年轻一代与时俱进的时间观念,支配他的是传统天命观。他也曾有信心重新确立自己的价值,振兴家业,但在无情的现实面前最终只有这样的叹息:“算了,哪里还有好运气转得过来;这也都是气数,非人力所可为者!”

  不过,黄俭之在潜意识中还有一丝新一代知识分子的启蒙意识,对传统文化陋习表现出不满情绪,如对逛庙会“男左女右”的现象就深恶痛绝:“真讨厌,中国人惯于维持这不彻底的礼教!”黄俭之最可贵的一面,是最终体现了深厚的爱国情怀。但同样挣脱不了陈腐的皇权观念和道德意识,比如这样表达对当政官僚的不满:“当初做官的也不能这样,总还有一个皇上,尤其是守土有责的人,那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真得有城存与存,城亡与亡的那份决心;现在简直是一些汉奸小丑,一点旧道德也不讲。”在外敌入侵之际,他还以无比的民族优越感,提出消极的异族同化论:“凡是入侵中原的外族,总是被我们同化,以致走向衰亡的路。”混乱的价值标准异常明显地集于黄俭之一身,充分显现了不同时代、文化、环境的断裂与错位。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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