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克· 巴别尔的《红色骑兵军》读后感
有一定鉴赏力的读者自然明白这样一个事实:除非出于个人的偏爱和嗜好,否则,很难对某作家的某作品一读再读而不忍释卷。一旦遭遇这样的情形,那无疑就是经典了。伊萨克·巴别尔的《红色骑兵军》就是这样一部经典作品。尽管,这只是一部由三十六篇系列小说组成的短篇小说集。
二00四年末的某一天,在一家门面不大的报刊零售店里,我拿起一本《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当年的十二月号,那期封面的特别推荐栏目下,有一行六号字排列着“ 俄 伊萨克 巴别尔 骑兵军 ”的字样。翻开期刊内页的特别推荐这样的一则编者按映入眼帘:“对许多中国读者来说,伊萨克巴比(别)尔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然而,他曾被高尔基称为俄罗斯当代最卓越的作家。1986年他曾被意大利《欧洲人》杂志评为百位世界最佳小说家之首。他的小说集《骑兵军》在全世界流行八十年,被列为2002、2003年美国畅销书。”
这期杂志特别推荐的《巴别尔和他的小说》专辑中,辑有戴骢的《星星重又升起》、蓝英年的《巴别尔之死》、[俄]康· 格 ·帕乌斯退夫斯基(陈方、陈刚政 译)的《巴别尔其人(节选)》和《巴别尔小说精选》——选自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9月出版戴骢翻译的《骑兵军》的《我的第一只鹅》、《盐》、《两个叫伊凡的人》、《一匹马的故事》和《一匹马的故事的续篇》五篇小说。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了巴别尔、当然也是第一次读巴别尔。我被巴别尔独特的个性和简洁洗练而鲜活的小说语言所吸引,被他的系列小说塑造的性格鲜明的人物能力和高超的剪裁技巧而折服。从此,我记住了这位前苏联被含冤处死的“最卓越的作家”。
此后,我又在2005年第五期《小说界(9月号)》的《巴别尔特辑》中看到了《骑兵军》中的《泅渡兹勃鲁契河》、《潘· 阿波廖克》、《马特韦· 罗季奥内奇· 巴甫利钦科传略》、和《骑兵连长特隆诺夫》四篇小说,还有徐振亚翻译、王天兵校的《巴别尔1920年日记》,以及王天兵的《我们为什么要读巴别尔》、《我的第一篇巴别尔》和《和张悦然谈巴别尔与《骑兵军》。——我的印象中,在非《译文》等译作专刊以外的文学刊物上,如此密集,甚至连篇累牍地推介一位我们陌生而早逝的外国作家并不多见。
巴别尔何以有如此殊誉呢?
王天兵在《我们为什么要读巴别尔》中介绍了巴别尔下连队的特殊经历后这样说:“数年后的1923年,他把这些断断续续的意象锤炼成三十多篇短文,长的不过五、六千字,短的仅有半页纸——这就是《骑兵军》,这本曾经震撼过世界,今天仍然震撼着我们的短篇小说集。其中,战场的质地被转换成文字的质感——字里行间传达出军情电报的短促,骑兵战术的迅猛,马背上时空的变形;而跃动的马蹄也扭转了传统的叙过脉络,颠覆了旧有的故事结构,终于,战火硝烟,人喧马嘶从迷阵般的段落章节里轰然钻出,在纸面炸开了……”
的确,我们在巴别尔的小说里,可以感受到一个别样的战场和别样的士兵,感受到巴别尔的心灵“在强悍的肉体前面的无能”,也会和他一样“领悟到了激情暴力比有理有节更接近生命的本质”。读巴别尔的小说,我们仿佛置身于文明和野蛮、诗人和屠夫、悲壮惨烈的战争与诗意梦想难以调和的戏剧冲突之中。并且能时时品尝那干净利落精致的语句,享受新鲜奇异的比喻,诡异绮丽的意象。巴别尔在《泅渡兹勃鲁河》有这样一段文字:
“静静的沃伦逶迤西行离开我们,朝白桦林珍珠般亮闪闪的雾霭而去,随后又爬上野花似锦的山冈,将困乏的双手胡乱地伸进啤酒草的草丛。橙黄色的太阳浮游天际,活像一颗被砍下的头颅,云缝中闪耀着柔和的夕晖,落下好似一面面军旗,在我们头顶猎猎飘拂。在傍晚的凉意中,昨天血战的腥味和死马的尸臭滴滴答答地落下来。黑下来的兹勃鲁契河水声滔滔,正在将它的一道道急流和石滩的浪花之结扎紧。桥梁都已毁坏,我们只得泅渡过河。庄严的朗月横卧于波涛之上。马匹下到河里,水一直没至胸口,哗哗的水流从数以百计的马腿间奔腾而过。河里满是黑乎乎的大车,在金蛇一般的月影和闪亮的浪谷之上,喧声、口哨声和歌声混作一团。”
这样的语言令我想起李贺,甚至波德莱尔的诗句,由衷地感到巴别尔的小说确实如博尔赫斯所说的“取得了只有诗歌才能获得的成就”。他的《骑兵军》中的一些小说语句时时会像碎钻一样闪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两期杂志的评论介绍和巴别尔的小说译文,令我迫不及待地要寻找一部《骑兵军》,完整的欣赏巴别尔充满张力,令人心灵震颤的小说,浸淫在巴别尔文学魅力之中。在网上读到《骑兵军》和《敖德萨故事》之后,拥有一部可捧读于掌上的书的欲望仍然令我寝食难安。2009年夏天,经多方查找,终于购得一册浙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6月出版的《红色骑兵军》。这本书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9月出版的《骑兵军》同是戴骢翻译的,应该是同一译本的另一个版本。完整系统的读完这部《红色骑兵军》,我感觉到巴别尔的这些背景一致的系列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之间的关联,更增加了一种类似长篇小说的连贯和震撼的阅读效果。
传统书籍有网络阅读无可比拟的快感,它可以在有闲的时光里,随时随地的翻看赏读,在掌中摸挲,并感受到具体的重量。这本书现在被我放在床头柜里,成为我的枕边书,令我闲暇得空时时摸挲翻阅赏读。
2011年2月4日
完成于辛卯兔年正月初二送年的鞭炮声中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