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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魔法师”的幻真世界

发布时间:2021-08-10 来源于: 作者: 文学报 | 牛寒婷 2020年0 点击数:
“我经历过奇特的事”,“这只是我经历的奇特事情之一”,“下面是我最近经历了的事,比以前的都奇特”……小说开篇伊始,鲍尔吉·原野就这样一唱三叹地,为《花火绣》定下了奇幻的叙事调子。小说的主人公鲍,无缘无故地被几个黑衣人“劫持”,成为中国第三个被雅罗斯拉夫公爵夫人基金会选中的人类代表。他的任务,是到内蒙古东部一个叫“花火绣”的地方随心所欲地生活一个月,既不用承担任何义务,也无需担心花销问题。于是,一系列奇特、奇妙、奇谲的故事,就在一片古老、荒凉、贫瘠的草原上拉开了序幕,而这片奇幻的乌有之地,不禁让人联想到马孔多,另一个由马尔克斯创造的闻名世界的子虚小镇。

读《花火绣》是件愉快的事,因为你很难拒绝笑。滑稽、搞怪、幽默、讽刺、荒诞,是原野为小说精心缝制的喜剧外衣,这让小说的阅读轻松又欢快。中亚诗人扎伊诺是鲍在花火绣的旅伴,他是个极有趣的人物,像个天外来客:他有只会“嘿嘿”和“哈哈”大笑的猫,它的胡子是红色的;他低血糖昏厥了过去,好心的女房主给他灌粪汤救治;他喝醉酒爬进桑杰家的烟囱里,砸坏了烟道,结果桑杰父亲砌在墙里的金手镯被意外发现。鲍和扎伊诺结识了本地非蒙古族人王瑙浩,而他,是一个本领像血统一样神秘莫测的人:他的鸟会随音乐跳舞,他的蛤蟆听指令鼓肚子,他的老鼠会拉秤砣车,他口中格萨尔王戏弄驴魔王的绝妙故事令人拍案。鲍和扎伊诺随王瑙浩爬上格萨尔王的皮靴山,不想却惊动了被压在山下的金桃公主,公主作法使他们滞留山上,可他们却因此意外地发现了古墓……

原野以其诡异却又拙朴的语言、克制却又奔放的叙述、狂野不羁却又优雅浪漫的想象,既创造了小说中荒诞和无厘头的现实,也创生了无与伦比的阅读快感。克制的叙述似乎特别适宜于幽默的表达,拙朴的语言不仅能使幽默的效果缓缓释放,更能让它呈几何级数增长。“只有人才理解语言中的幽默”,小说家对幽默的倾心借主人公之口表达了出来,如同向幽默致敬。而作为幻想小说的重要书写手段,幽默更是被米兰·昆德拉大书特书,以至于他的心总是“揪得紧紧的”,担心“巴奴日不再引人发笑”。那么,幽默何以如此重要呢?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的回答深得我心:幽默使得它所触及的一切都变得模棱两可。

在讲述陌生离奇的故事时,对草原生态和严酷现实的批判与反思,对复杂人性和世界真相的披露与鞭挞,始终是《花火绣》的一抹底色,也是它从根底里生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所在。而小说文本中被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的这一切,皆源自原野对大自然——不仅仅是草原——所保有的赤子之心和信仰般的爱恋。

在内蒙古大草原上,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飞禽走兽,都被鲍尔吉·原野书写得格外动人。那么,他写作它们的秘诀,仅仅是那些极为灵动和形象的拟人化比喻吗?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细腻丰沛的感受,的确令小说家的比喻极其熨帖,可是,这又并非答案的全部。无论在散文中还是小说里,读者都不难感受到,化身为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的作家始终能“怀着巨大惊异注视一切”,视“草原的万物如同神迹”(鲁奖授奖词),然后,在此基础上,他不断地降低自己,让自己低到草木中,低到泥土里,他深信人类只是自然的一个部分,而非主宰者可以高高在上——正是这样的谦卑姿态和敬畏心理,而不仅仅是飘着泥土味草木香的比喻,才是原野写作的密码。

散文家的称号和获得鲁迅文学奖散文类奖项的光环,使原野的散文创作更受关注,人们总会不自觉地,将《花火绣》仅仅看做他散文写作的衍生品或附属物,但事实上,正是这部长篇小说,为他多年里散文创作的新意叠现提供了脚注。原野是他笔下负责“孕育”的“大地魔法师”,是草原故事和现实世界的创造者;他创作的如“花”般绚烂至极、如“火”般摇曳幻灭的现实生生不息,他倾尽心力、一针一线“绣”制出来的文学天地,远比内蒙古大草原的现实世界更真实动人,因此他的“素材”是用不尽的。

(《花火绣》鲍尔吉·原野/著,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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