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处皆是风景
我总觉得一个人,能够从万事万物中见到风景,那是要有一些定力的。首先,需要平和安宁的心态,以为岁月静好,从容处世;其次,需要美的眼睛和善的心灵,不论何时何地,何人何物,都以善度衡,获取美的内涵;第三,需要热爱生活,拥抱生活,有一种入世的激情,因此去看去听去观赏去品尝,然后都成了笔底风景。显然,梦萌就是这样的作家,从七个辑名里就能体会到他沉浸于切实的生活之中,既放眼名山大川,也回眸童年故乡;既沉思器物之道,也快乐感官之魅;既追怀远古幽思,也叹慨今日世事百态。
梦萌的散文有着鲜明的个人风格。梦萌是细致的,有精密的观察,《清清骆马湖》中,他写在湖水中缓缓穿行的船队,晓雾,霞光彼此牵绕,云蒸霞蔚、落英缤纷,仿若一幅幅电影画面。梦萌是典雅的,有优美的语言,《大雁无言》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所导致的雁阵消失倍感沉痛,但不是咄咄逼人的责难,而是通过拼图般的记忆还原曾经有过的人与自然的和谐,还原雁阵掠过时的童话般的隽美。《扫帚苗》对乡村农作的描述生动而具体,母亲对棉田的护卫就像是护着婴儿,所以虽然孩子喜欢,但还是非常理性地处置棉田里疯长的扫帚苗,既不让它与棉花争夺养分,又使它适当地存在,以扫除病虫害,很不一般地写活了农事。梦萌是敏感的,所以有缜密的心思,在《纤纤黄狗花》中,他对母亲的书写真挚而感人,“不知打何时起,她的发髻上整天都别着一朵黄狗花,映衬得面容更显得憔悴苍白。唯独深夜,当儿女都熟睡后,她才偷偷抚着那小花,哼着那歌谣,整个夜空也容纳不下她的一声声暗泣与叹息”。我在这样的文字中默想一个大脚片的女子,如何走过那些艰难的岁月。
我觉得当下散文写作的一个很大趋势是由“轻”向“重”,很多读者认为风花雪月、小街廊桥之类的轻俏散文,可以交给更多一般的作者去创作,而作家写作不应停留在这样的层次,应当更加开阔——视野的开阔,胸襟的开阔,思想的开阔,认知的开阔,文化的开阔,并将这种开阔传达给读者。确实,在一个环境复杂而严峻的时代,面对接踵而至的种种世相,不要说读者,散文作家真的可以毫不关注和关切吗,真的可以只行小情小调的吟咏,而不期冀自己的作品进行富有深度和厚度的思想耕耘与文化拓疆吗?梦萌散文集中的一些篇章正合于这样的期冀。比如《北大之北》《访鲁迅故居》《忽想萨哈夫》《呼兰河的呼唤》等篇什,有对百年建筑在都市化进程中无法生存的惆怅,有对叛逆世俗的勇气的钦敬,有对谎言的讥刺,有对历史的诘问,而这些都出自梦萌在日常生活中随意般的所遇所思。我一直相信,文字的力量在于思想的力量,而思想的壮阔才是文学真正的风景;对于梦萌来说,他的即行即思,也便呈现为随处皆是风景。
(《随意即风景》梦萌/著,文汇出版社出版)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