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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味小说、传奇体与民间志——关于尚启元长篇小说的文体实践

发布时间:2021-08-10 来源于: 作者: 文艺报 | 张元珂 2020年0 点击数:
“鲁味小说”是尚启元最突出的文学名片。所谓“鲁味”,要义有四:一、文化味。齐鲁文化传统与其小说创作之间所形成的互为表里、互为生发、互为塑造的“间性关系”,使其小说创作从一开始就形成了自身独有的文化气质。鲁商、鲁菜、老济南、芙蓉街、孝妇河……不管作为一种地域文化符号,还是作为一种文化资源或文化表征,都给予尚启元无尽的文化滋养和写作动力。这种围绕“文化味”的集中书写在《大门户》《芙蓉街》中更是得到淋漓尽致地展现。无论前者书写鲁商,还是后者聚焦鲁菜,那种渗透于文字间的带有浓郁齐鲁人文传统的“文化味”,就如同血与肉、一张纸的两面,已很难将之剥离。或者说,若离开对这种文化的体悟和表达,其小说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二、生活味,即小说注重表现齐鲁大地上的民间烟火色。《芙蓉街》是一部描写老济南城市变迁、文化兴衰和人性风景的长篇小说,是继王方晨的《老实街》之后又一部描写济南市井生活和历史风貌的长篇力作。小说借助对贩夫、走卒、厨子、戏子、窑姐、乞丐、奇人、义士等形形色色民间小人物群像的描摹,以及对店主、传教士、政界官宦、商界要人等社会人士言行风貌的描绘,从而对沉潜于各“时间单元”中的生活图景以及由此而生成的人情、世态作了立体、生动的书写。与《老实街》的微观化、内在化、精神化表达向度不同,《芙蓉街》以其对城与人、历史与人、文化与人等内在关系的多侧面、多角度、开放式书写而赋予“老济南”以全新生命。三、人情味,即小说注重描绘人与人之间美好感人、相濡以沫或患难与共的风情画。从整体上来看,其主体向度总倾向于对真善美、家国情怀、民间道义的集中表达。这种趋向在对民间亲情、友情或爱情的书写中更具有感染人心的艺术魅力。比如,《芙蓉街》对陆鸣诚与李玉儿一波三折情感历程的讲述,《大门户》对王树臻、李嫚、蛐蛐彼此间真挚情感和虔诚信义的集中表达,其“人情味”的书写都足够感人。再比如,小说中那些落难者、流浪者或深陷生活困境的人,总会于某个偶然的际遇中得到救赎。这也许是作家本人的真纯心性使然。说白了,从世俗生活中的“人情味”,到文学中的“人情味”,作者在此又作了审美维度上的提纯。四、风情味,即对地域自然风景、地方风物或习俗的描摹、交代。在其小说中,风景作为一种话语或修辞,总是与对内在于其中的人性、人情的深描,或对命运或家国主题的深度表达关联为一体。比如,在《芙蓉街》中,有关“老济南城”街巷、泉水、店铺、饮食、茶艺的描写或介绍,特别是有关鲁菜名称、制作工艺、变迁史的描述,除作为小说内容中的一部分而独立显义外,还更多被用以辅助对人物、故事、情节的艺术营构。设若没有此类话语参与,所谓“人间烟火”、“世俗百态”、“家国情怀”、“民族史诗”也就无从谈起。如何理解作者对上述“四味”的书写?以小说方式书写并回馈滋养自己的文化故乡,自是天性敏感、有才、多思、尚情、崇义的尚启元生命中必然要发生的灵魂对话。然而,对话的结果却带来新收获,即这种带有文化寻根和代偿意味的综合表达,无论在题材上还是在写法上,都为齐鲁文学提供了新经验和新样式。

“传奇体”网络小说是尚启元第二张文学名片。尚启元的网络小说融传统与现代、典雅与通俗于一体,既追求大众文学那种传奇性和可读性,也不乏精英文学的雅致和深层文化诉求。《微风吹拂过的时光》是带有青春色彩的奇幻叙事,不仅是对自我意识、成长体验与不羁想象力的诗性描摹,也是对超越现实的“彼岸世界”的一次凌空建构。从中不难看出作者对诸如爱情、宿命、孤独、流浪等青春期内“成长”主题予以深度开掘与表现的企图。如果说早期写作因生活经验不足而明显存在华丽修辞淹没主题、形式盖过内容的弊端,那么待《刺绣》问世,一种立足民间文化,聚焦大历史进程,书写传奇故事,展现大格局、大气度的“传奇体”范式的生成,则真正标志着已在网络文学领域内弄笔多年的尚启元从此拥有了自己独一无二的“招牌”。这部以苏州刺绣行业生态和绣娘传奇为素材写成的大型长篇网络小说,既兼容商战、谍战、情战等通俗小说一波三折的情节发展模式,又有对历史、人性、文化传统,以及对人、时代、环境彼此间本质关系等宏大命题或深层主题的探讨。由此也不难看出:尚启元的“传奇体”在模式上与中国通俗小说存在渊源相继的关系;在网络小说创作中引入“纯文学”笔法,并试图在小说结构方式、情节营构、人物关系或主题表达向度方面有所探索与创新。尚启元的网络小说一开始就立于很高的起点上,在如今对网络文学精品力作和经典化呼声日隆的大背景下,其未来更可期、可待。

“民间”和“民间志”是理解其小说核心内涵的两个关键词。晚清以来的历史进程及其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比如慈禧太后、韩复榘),都被置于小说背景位置上,成为映衬“民间”或“民间人物”的背景墙,而与之紧密相关的世态人情、文化人格、老城形象,甚至某一院落、某一条街、某一店铺、某一绣房等“虚拟角色”倒成了作者真正想予以刻画或深描的对象。从这个意义上,与其说《芙蓉街》讲述鲁菜厨艺斗争中的传奇故事,毋宁说是对一种“老济南”形象及其文化内涵的凭吊式书写;与其说《刺绣》在讲述江南绣娘们的传奇故事,毋宁说是在为一个已逝群体作志;与其说《大门户》在讲述一个商人的传奇人生,还不如说是为鲁商塑魂(找寻那遗留于民间历史深处的精神之根)。这种修辞愿景一旦落实于笔端,即是对一个个生命样态、一种种人物关系或一幕幕生活场景的细致描述。然而,“民间”在此不仅成为框定或承载此种意旨的“装置”与“取景器”,而且还在此自立为主体,最终成为小说所要侧重凸显的主体形象。以此而论,是否可以说《芙蓉街》《刺绣》《大门户》就是一种“民间志”呢?或者说,作者以小说方式在从事一种新式文学志的书写?如果这种认定成立,那么有关尚启元及其长篇小说的释读将会拥有更宽广的展开空间。

作为新锐作家,尚启元是值得珍视的。作为稀缺资源的“人情味”被融入对文学的理解与实践中,作为“新文学”精神源头之一的“传统文学”成为其守正创新的出发点,这种追求与文学实践在“90后”作家群体中并不多见。最重要的是,他在“新媒体写作”和“纯文学”之间自由调换,且能自成一体,成就不凡,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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