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韩文友的诗:人间真情与诗的远方
韩文友的诗歌与他的散文有着密切的血肉相通的关系,散文中强烈的情与思,是以其主观性来达成一种生命的感悟和深度,表现出“诗”的气质和风姿;而他的诗则足具生活、生存的物质形态和“风景”的可感性,是行走在人情、人性的层面,把经历和经验的诸多场景、境界经过想象的再造,成为精气灌注、血脉畅达的诗意境界。
《在宋庄》有着充分的“叙事”因素和陈说意味,是一首具有思辨精神但又不露哲思痕迹的诗篇。诗人细致、具体地表现一些人物和事物,垂钓者、鱼、白马以及牧羊者、彼岸的朋友。当艺术的想象驰过生活的层面,诗人心中的风景不再是一种客观的状态,是查尔斯·赖特所说的一种“创造和重新组合”。时间里游动的鱼、心灵中驰骋的白马、为牧羊者拍照、把“有些人的名字”记在本子上,杂杂切切,赔着小心与世界说话,没有自以为是的棱角,没有扬扬得意的表情,敞开怀抱,全是热诚和悲悯之心。宋庄的“风景”是一种有鲜明色彩的人生境遇,在这里诗人与潮白河相遇,天地神明与人同在,感念中是那些贴近灵魂的人物与事物,即是写诗的李白、爱我的女人、老家的麦子以及潮白河的落日。诸种挂心,几多顾盼,一个善良人的家国情怀真真地留守在质朴而优美的文字之中了。
韩文友有许多写“吃”的散文和诗歌,都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比如说散文《一碗热面》,他把母亲擀面以及母子情深描写得极为生动传神,读来真是让人心荡神摇。他有一首《吃面》的诗。这一回韩文友领着散文的“叙事”回到诗中来了,现实是与儿子吃面,回忆是与父亲吃面,二者在对比中生出无限的沧桑和感慨。当年的“我”和如今的儿子,处在完全不同的境遇中,儿子一碗不够可以坦然地“再来一份”,而当年的“我”则因贫困的生活只是一碗了事。现实的场景和回忆的画面很自然地融会在一起,而且细腻、鲜活,人与事栩栩如生,读来如在目前,“父亲往一碗面里扔了一勺辣椒说,吃吧/面条杀气腾腾/我和父亲额头碰额头,筷子打筷子/排山倒海,满头大汗”,这样富有表现力的文字,无论在散文还是在诗歌里,都可堪称妙笔。在一个特别的现实场景中,怀念“已经没了的”父亲,万千思绪都在“一碗面”之中,我读这样的诗有一种无名的感伤,这是韩文友极富个性特征的亲情体验,他在写作中,拉近了散文与诗的距离。正如清初著名文论家王夫之所说“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在主体和客体的融通中抵达了创造性的抒情境界。
韩文友的诗歌写作是一种安静、温和的写作,他善于在心中低吟,不是大喊大叫,这就像他的散文,既有充沛的诗意内涵,更具现实的温情和生命的诚意。他的诗和他的散文一样,面向现实、关注时代,表现出深切的人文情怀。
《我的同学在武汉》是抗击新冠病毒期间所写的急就章,这是一首质朴、现实感很强,但又很唯美、不无浪漫情调的佳作。时代精神、家国情怀表达得极其到位,又能把友情、忧患准确地传达出来:
我的同学身在那里/千万个同胞身在那里/遥望着绛红色五角形的武汉城/我看见深沉的夜里,星光颤动/我的心里忽然一阵愧疚/这一次,没能与你站在一起//一座城和一个人,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长大/你描绘的那片大地,和大地上的每一根小草/多么像一群正在飞翔的孩子/我们的村庄在前面/炊烟升起,风吹麦浪,琅琅书声/岁月重回了往日安宁
关注武汉的疫情,关心同学的处境,恳切、自然,是一种低调状态,没有狂言大语,以深沉雅致的底蕴取胜。此诗具有较强的现实性,以一种倾诉的语调缓慢地叙述了面对疫情的感受,诗有着浓郁的散文色彩。
读韩文友的诗,我还是感受到了在这人间世界流动的风,于是诗来了,来自于生存的路上,也来自于他的那些深邃优美的散文。我是说,他的诗与他的散文血脉相连,他有诗才,但散文又滋养了诗。当韩文友以大量的美质充盈的散文昭布于世的时候,我更期待着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抒写人间真情,韩文友的诗写得深切动人,但是他不安于现状,他的诗思长着一双灵动的翅膀,在我们抬头的时候已经飞向了远方。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