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口罩的春天》:抗疫日夜的60处心灵屐痕
读她的这60首诗,就是读张洪芳在疫情当前时的日记——只不过,她的日记是用诗记下的。无疑,张洪芳在用她的这本诗集,向有过共同经历的我们,或是有幸未遭此劫的后代们,述说60个失眠之夜,60个失眠之夜写下的日记的诗。这60首诗中,有她对所见所闻的唏嘘,有她忐忑不安的思考……她选择了相信疫情之后必定是美好生活的回归,以及由于这种信任而产生的所有愿景,是源自她60次心灵的祈祷和祝福。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在这个考验着每个人的耐心和考量着每个人的信心的冬春交替的坐标上,诗是坐标上的水平线,伸向生活的远方;海量的诗作垒在一起,就是坐标的垂直线,这条垂直线一路闪烁着,如同每个家庭盼望的光明,平复着每个人起伏的情绪。
微信朋友圈是可以静静地打量着朋友动态,而不为被打量的朋友察觉的一个窗口。借助朋友圈,我每天都在手机上轻而易举地阅读到了井喷在网络上的广播电视、报刊杂志之客户端和各种自媒体连篇累牍推送的抗疫诗,它像朵朵浪花,激荡着、撞击着它的“过客”;通过朋友圈,我在禁足的那些日子,知道了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黄亚洲将要率先出版抗疫诗集和他为诗集取的那个温暖的名字《今夜,让我们的心跟随你们去武汉》;又知道了诗人钱万成正忙于抗疫诗的创作,擘画着抗疫诗集《今日阳光正好》的出版……
2020年6月,张洪芳来北京,告诉我她已经写了60首“抗疫诗”,准备出版诗集时,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之前,她虽曾向我吹风,在酝酿60首抗疫诗的创作——那时,我总以为是由激情所致,从未当真。没想到,她声色慷慨时说的并非“妄言”。在她数天后回广东不到一个月,我居然收到了她寄来的像模像样的样书。
诗集里的这60首诗,皆是张洪芳写在疫情期间。这些诗在深秋再读,犹如遇见离别枝丫的秋叶,除了给了大地遍地的金黄,还令岁月多了些深邃,添了份静谧——像树干上的竖纹,被阳光雕镂之后,被风雨擦拭之后,经年的瘢痕依然。
读她的这60首诗,就是读张洪芳在疫情当前时的日记——只不过,她的日记是用诗记下的。无疑,张洪芳在用她的这本诗集,向有过共同经历的我们,或是有幸未遭此劫的后代们,述说60个失眠之夜,60个失眠之夜写下的日记的诗。这60首诗中,有她对所见所闻的唏嘘,有她忐忑不安的思考……她选择了相信疫情之后必定是美好生活的回归,以及由于这种信任而产生的所有愿景,是源自她60次心灵的祈祷和祝福。
当一个人用自己的内心写作,无论何种文体,一定是洋溢着作者自我的性格和气质的。洪芳的诗的文字风格,犹如她正面对着你时,满满的热情,热情当中是满满的多情、单纯、善良、乐观、坚强。她在题为《戴口罩的春天》诗中这样写道,“我看见那些高举着手臂的树/在初春冷风中为我为众人呐喊/……我看见我们最神圣最纯洁的白衣天使/奔赴战场冲锋陷阵……”可以想象,在病毒锁城的早春,张洪芳一定不住地凝视苍穹,然后鸣响了《戴口罩的春天》的汽笛。
在她的北望遥想武汉的思绪里,她看到“汉阳树绿了 春天马上会来/赤壁还在 浪花飞溅大声拍岸/数风流人物 正在战场决胜武汉”(《一夜间,那么多人爱上武汉》);
在二月疫情严峻的日子,诗人于孤独的风景中,哀痛与希冀共生共啮,便“不愿意碰落/绿叶上 花瓣上/每一颗晶莹的露珠/我知道那或许就是一双双眼睛/在含着泪/一边是饱含梦想/一边是在诉说感恩”(《春分》);
为了纪念那些逝去在“这悲壮的春天”的白衣斗士——李文亮、夏思思、彭银华、张静静……她呼吁“踏进这场春天的人们啊/让我们补上虔诚的祝福吧/以后,每当举头遥望最美的白云/飘过春日的长空/让我们用赤诚的感恩致礼/那些无私无畏的中国医生”(《勇士,永远闭幕的婚礼》);
当她感动于捐款的69岁环卫工人秦兆文时,她的内心也迸发了对自我的检视:“一颗平凡的石子/燃烧成星星/那火花会灼伤大地的皮肤/当我写下给你的这些文字/我便开始尝试/狠狠地拔掉自己身上/残留的 那些欲望的刺”(《他的扫帚清扫着我们的心灵》);
……
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在《诗的运动》一文中所言:“如果诗人自己没有为他的诗洒下热泪,那么,他的诗也就不会使读者洒下热泪。如果诗人没有被诗句的猝然出现而震动,诗句也就不会使读者震动。”我想,洪芳的诗意时刻到来时,她的血肉之躯所感受的情感的波动,一定是如早春的风那样的时而料峭,时而温情。
与其说如下诗句是张洪芳深情的喟叹,不如说是她以诗向病毒发出战斗檄文。她是哭着为勇士和英雄击掌而歌,她是哭着为我们这个伟大时代振臂高呼,她这样写道:“啊,我头顶的星河自古辉映/2020年2月26日/我含着泪从凄风苦雨中/抬起他们被病毒伤害过的名字/他们是抗疫牺牲的勇士和英雄/这些平凡的名字/全部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夜晚的天幕上/默默地照亮这尘世万家灯火”(《他们的名字都变成了星星》)——难道不是吗?城市的夜空中,已难再见繁星点点,而当你读到《他们的名字都变成了星星》,你的心中,是否会升腾起一颗颗璀璨的星?抗疫之战中,那些有名的、无名的勇士们,永失了盎然的春色,永失了夏日的骄阳,永失了累累的秋实,永失了皑皑的冬雪,更悲凉的是,永失了为人子女的应尽的孝道,为人伴侣的恩爱相守,为人父母的膝下承欢……但是从此我们应该铭记的是,头顶上的天空中,有无数的英灵在向大地向人间遥望,他们不只看到四季的变换,更愿意看到乡土的亲人们,生活的火热,生命的葱茏。
大凡深谙“诗道”的作者,都不会作出同一类型题材多首以上的创作选择,何况还是60首!不易把握的阻碍,如文字的“撞衫”、语言的乏力、表达的技穷等,一不经意,就把作者逼到“绝地”。到目前为止,只有黄亚洲和钱万成完成了抗疫类诗集的创作和出版,而且收入的作品数量均在张洪芳之下。张洪芳是“后起之秀”,她以自己的胆略和从容,接受了这一现实的挑战,实现了《戴口罩的春天》的出版。这对张洪芳写作实力亦是最直接的检阅。
张洪芳这样评价自己的诗:每一首拿出来都单独成章,都是这个春天的一个剪影。她的每一首当属独立的故事,是诗人与灾难与困境与哀恸的对眸。张洪芳偶然中闯进并无意间解决了同一类型题材多数量创作的难题。
诗言志,词缘情。当我们赋予诗人以国家和时代的使命时,也就赋予了诗人社会和诗歌责任。目睹、亲临着疫情,全国的诗人们几乎都拿起了笔,自觉肩负了这种责任,发出了中国诗人最强劲、最壮丽、最嘹亮的声音。
在黄亚洲、钱万成等一大批诗人当中,张洪芳是“默默无闻”的一位。但她凭借着真情实感,凭借着爱和悲悯之心,超越了自我。这种超越,不仅仅是诗的超越,亦是思想的超越,更是灵魂的超越。惟愿这种超越,能净化和升华到每一个读过这一本诗集的人。
记得张洪芳在《戴口罩的春天》后记中写过这样一段话:“……即使人间有风雨、有阴霾、有冰霜,也阻挡不了春天这些花朵的勇敢绽放,她们就是春天最好的诗行。”期待张洪芳能保持当下的这种创作状态,从而获得越来越多的读者的目光。
(作者系中国诗歌学会驻会副秘书长)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