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二本学生画群像
笔者认为,本书强烈的社会学气质与现实问题意识,是引发媒体和公众讨论的关键所在。黄灯从课堂、从学校所在地的龙洞,切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又从这些个体,进入一个个家庭,直至管窥整个学生群体。如本书第三部分,她作为062111班的班主任,从新生报到开始,观察不同学生的入学情形并猜测他们的家庭情况。入学后,到宿舍了解学生情况,在后来的课堂上和日常接触中,一直关注他们的表现,直至他们毕业、步入社会。通过对062111班和自己同班同学工作性质和更换工作的频率等方面的分析、比较,作者认为,两者的差距并不大,“同样享受到了时代夹缝中的光芒”。但尽管如此,通过对学生进行的个案分析,作者也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仅仅八年时间,从同一时刻出发,个体命运的差异已显露无遗,群体分化的现实更是触目惊心”。
作为高校老师,黄灯在教学与日常生活中,跟学生的接触是很多的。《大地上的亲人》的成书与出版,与作者突然爆红的文章《一个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直接相关,而《我的二本学生》,其直接动因来源于一次台风天作文课的偶遇。而其更深层次的原因,依然植根于作者的农村出身和其毕业、任教于二本院校的自身经历。
黄灯在序言中提到,她的子侄辈,如果不是过早辍学打工,可能考上一所普通大学。那么,如果顺利考上大学,他们的命运会有什么不同呢?通过自己所带的学生,黄灯在书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追踪。第一次当班主任的062111班学生,都来自广东,毕业后也全部留在广东就业。同样的大学起点,毕业后的境况却不同,通过对四任班长和一些学生的个案分析,我们可以窥视这些二本学生的命运与国家、家庭环境之间的牵连。笔者印象深刻的是杨胜轩。杨胜轩的家庭情况本来很不错,爷爷是药品公司领导,提前退休,父亲顶职进入公司,妈妈是自行车厂的职工。转折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父母双双下岗,杨胜轩的家境,瞬间从小康变为困难,这种变故,也间接影响到了杨胜轩毕业后的发展。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书作者黄灯大学毕业后进入国企,几年后遭遇下岗潮,但凭借大学期间打下的良好基础,考上研究生,博士毕业后进入高校,改变了命运。而其他很多下岗工人,更可能跟杨胜轩父母的状况类似。这种状况,也影响到了他们的孩子:虽然考上了大学,但谨小慎微,没有足够的底气在人生重要关头进行抉择,无法改变自己和家庭相对弱势的地位。
序言中还提道:“在大众化教育时代,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获得机会接受高等教育,但不可否认,只有少数幸运者能进入几十所光彩夺目的重点大学,更多的则只能走进数量庞大的普通二本院校。”对此,笔者感同身受,因为跟本书的关注对象一样,笔者也是“走进数量庞大的普通二本院校”的普通一员。读书时和毕业后都没有特别值得书写的人和事,大家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生活。也正是因为平凡,成为社会上“沉默的大多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游离于各类媒体和文学书写之外。
近些年来,不少相对弱势的群体受到关注,频频出现于各类媒体报道和文艺作品中,如《我的诗篇》,关注漂泊在外的打工者;《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关注深圳人力资源市场上的一群青年人……但数量众多的二本学生,可能太过普通,成为众多媒体和文艺作品中的“隐身者”“失语者”。《我的二本学生》是少有的关注这个群体的作品,正基于此,其一经推出,便引发各大媒体的关注。《三联生活周刊》、澎湃新闻等主流媒体,华文好书榜等各种好书榜单,都对这本书投以大篇幅报道和大力推荐。
通读本书,我们可以发现,从作者进入大学的1992年到她第二次当班主任带的学生,时间跨度超过20年。20年的变化,黄灯在书中总结,1995年毕业的她和她带的2006年入学、2010年毕业的学生,差别并不太大:1995届毕业生享受了包分配待遇,通过读大学改变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2010届毕业生,搭上了经济迅速发展和相对合理房价的末班车,也都在毕业后获得了较好的工作和生活;而等到2015级,也就是九零后们上大学时,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他们的发展更加多元化,有更多的不确定性。2015级的学生,跟作者的子侄辈差不多大,成长于网络迅速发展的时代,是跟2006级非常不一样的一代,作者在书中对他们进行非常感性的观察和理性的分析,给我们呈现了新一代普通青年的“群像”。
“世界已悄然改变,对大多数人而言,日常生活并未产生太大的变化,但那宏大的转身,终究会渗透进我们生活的细枝末节,会介入年轻的生命。”本书在很大程度上,是为“沉默的大多数”发声,也是对迅速变化的世界的一份记录。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