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的诗和远方
青年作家文珍2020年的第一本诗集《鲸鱼破冰》,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作为一名作家,文珍诗歌的出版,并不令人意外,毕竟,现在越来越多的作家开始诗歌创作。一些著名作家也不例外,比如莫言近年来也尝试一些古体诗和歌体小说的写作,邱华栋在写诗之后,甚至还翻译了一本《小说家的诗》,里面选了哈金、福克纳、乔伊斯等著名作家的诗歌。
作家写诗,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在日前的文珍新作分享会上,她对诗歌与小说进行比较后,说:“诗歌比小说所能容纳的,还要更多一些。”
其实,文珍1997年就开始写诗了,远早于小说创作,只不过因为当时抱着对诗歌的敬畏以及自我怀疑的心态,使她一直属于“地下诗人”,写诗只能隐蔽地进行着。审美偏好是能潜移默化影响作家的,虽然文珍并未向大众展示写诗的情况,但在她的小说中,能读出诗歌对小说语言以及意境营造上的影响。
在短篇小说《银河》中,她写疲惫的旅者:“天上的银河非常完整,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所有的星星都在同一时刻沉沉地往心上砸。不能停,还得跑下去。在星光下,月光里,大日头底,倾盆大雨中。那一瞬我就把彼此黯淡无光的前路看了个清楚透亮,得一辈子往前跑,跑下去”。字里行间都充满诗歌的节奏感,对意象的营造与环境的勾勒,都如诗一般的美妙。
小说家开始写诗时,想法直接而简单,要更自由地表达情感,他们心里想的是自己。总要有一种文体,来承受作家心底的声音,文珍选择了诗歌作为自己的补充。
文珍的诗歌是向“内”的,是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与感情。倾诉,这是任何作家都需要的。张爱玲选择的是散文,“‘深夜闻私语,月落如金盆’,那时候所说的,不是心腹话也是心腹话了罢。”张爱玲在《私语》中,将她写的散文比作月下的喃喃自语,这是来自心底最肺腑的声音,因此她的散文集《流言》,具有强烈的私语特征,看过张爱玲的散文,可以更加感受到她苍凉的底色。
诗歌创作虽美好,远方却不易。对读者而言,诗歌的阅读门槛是高于小说的,需要一定的文学审美与修养。艾布拉姆斯的《镜与灯》中,将文学看作是一场活动,其中读者是最重要的一环。因此,小说家在创作时,有很强烈的读者意识,脑海里想象着一个完美读者的存在,在阅读发生时,完美的读者会向“真正的读者”转化,这一过程小说家是充满压力的,所谓“知音难寻”。
相较于小说,诗歌却自在得多,诗人在传达经验时没有共同尺度,他们更忠实自己的内心,根据个人的生命体验,创立一种独特的感觉、思维、表现的象征体系。同时,诗歌中对象征、隐喻等手法的运用,使读者找不到内在逻辑,许多人被隔离在围墙外,这也使诗歌愈发的边缘化了。
很多小说家虽然看到了远方的艰难,但依旧选择了诗歌表达自我。虽然诗歌有式微的倾向,但它一直萦绕日常里。
在文珍看来,由于互联网的发展,如微信朋友圈、微博、豆瓣等技术手段的广泛使用,使现在诗歌更呈现出“金句”化的特点,读者可能没有看过完整版的原诗,但总能看到转发的一些金句,有些还能脱口而出一两句。
诗歌是有很高的美学要求的,然而却是不易把握的。小说家的加入,一定程度上给诗歌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们写诗时,会不自觉地将自己创作习惯与美学追求带入其中。文珍诗集《鲸鱼破冰》中,很多诗歌中有明显的叙事性,注重故事与氛围的勾勒,增加了诗歌的可读性,有些也不失俏皮与可爱。如《女戏子》中的,“涂鸦几笔,再关掉。春天里有许多日子适合写诗,比如阴天;比如大风。”《一个上班的寻常午后》中的“我们在空荡的二楼喝咖啡。你永恒的拿铁而我/永恒的淡可可,面对面。所有的隐秘都随身携带。”这种叙事性的加入,能使读者迅速进入诗歌的情境中。
2020年,新冠疫情一定程度上让大众重新发现了诗歌的魅力。很多人被这种简洁却可直击人心的文体所征服,纷纷拿起笔,重新开始了诗歌创作。当唐代日本诗人长屋王《绣袈裟衣缘》中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引起了广泛共鸣后,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诗歌是可以不受环境与时间限制望向远方的,它应该走得更长远。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