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课楼经变》:儒生不及游侠人
阅读费滢的这本《东课楼经变》,有个话题是无论如何都趋避不过的,那就是具有独特思辨意识的女性主义。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一本由女性书写,以女性之“我”为第一人称的小说集,书中却很少出现纯粹的女性气质和其他女性身份的显现。若瓦和同桌女生是其中“硕果仅存”的两个例外。
小说集中的“我”或者“小费”“小F”,无论在心理还是行动上,都是抽离于主流,自觉摒弃在绝大多数群体特别是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群体之外的。那些和主人公发生交集的,要么是养蛇人、养鼠人、卖鸟货郎、古董摊贩、具有磁卡刷门心法的“神秘人”等等潜藏在校园背面或者城市背面的“怪咖”,要么就是同样孤独少友、沉溺于各种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苗笛,或者远在他乡、定期化疗的重症病人Naga。值得注意的,是在谈及女性时,“我”总是以“女生往往”如何如何的表达,自觉将个体独立在其他女性群体之外,“女性”对于小说中的“我”来说,充其量只是一种符号化的身份掩护,譬如在小说中,当“我”和男生阿麻捉迷藏时,终极的逃遁法宝就是一头钻进“女厕所”;而在和男生相处时,相反“我”却总是称兄道弟,和草鱼说“你是我的好兄弟”,和Naga则互称“基友”,连划拉几个动作拉的也是“本班男生”。但正如“我”自行排斥于女生之外,却也会对若瓦心有戚戚一样;“我”与男生为伍,却也和苗笛保持着“三排椅子”的距离,对Naga也是“有时候参与了他的疾病,而另外的一些时候,我自诩冷静的旁观者”。《东课楼经变》所着力解构的两性二元对立关系,很大程度上正是对伍尔夫“双性同体”理论的践行,《东课楼经变》不难让人联想到伍尔夫的那本《奥兰多》,以及她在《一间自己的房间》所说的:“任何写作者,念念不忘自己的性别,都是致命的。任何纯粹的、单一的男性或者女性都是致命的。任何创造性的行为,都必须有男性与女性之间心灵的某种协同”。
澄清洒脱是《东课楼经变》最为鲜明的内在气质,这种自然流泻而出的情绪张力,来源于朱天心在推荐序《最好的时光》中所说的“‘人不中二枉少年’的天真之事”,也来源于费滢埋伏在小说集中最不容忽视的“侠气”。费滢的“侠气”,是“我”口中时常自称的“隐身大侠”和“卧龙岗散淡的人”,是“我”在标本室中见到的“由于使用过度而缺了一只翅膀的猫头鹰”,也是“那些突然映入视线,浮于记忆拐弯的暗门以及缺口”,它们与堂吉诃德式的独处和孤寂、幻想和自省遥相呼应,让人不禁联想到作家库切在获奖演说中所深情表达的:“我们多么渴望(像堂吉诃德一样)离开一个充满病态依附和无形阻力的世界,定居在一个存在感情和思想的鲜活游戏的世界,一个我们能真正履职的世界”。
在小说集的扉页,是客居异国多年的费滢写下的“给陪伴我写作的人和建筑”,这位多年前就曾因获多个奖项而被视为少年早成的写作者,把她的家乡记忆、城市记忆、校园记忆,都付诸在了虚实相伴的小说之中。李白说,儒生不及游侠人;我们看《东课楼经变》,不提天才少年的写作过往,就看那个遁身世外的“隐身侠”吧!
(《东课楼经变》费滢/著,上海文艺出版社)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