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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梅《粲然》:赞美科学和科学家的又一力作

发布时间:2021-08-10 来源于: 作者: 《长江丛刊》 | 王冰曦 刘川鄂 点击数:
叶梅是从湖北恩施走出的作家,她以“少数民族”和“女性”的双重身份介入创作,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她的早期创作根植于地域生活和民族文化的深厚土壤,以巴东山地、长江三峡、清江流域的生存环境为背景,多角度、多层面地书写了鄂西一带人民的历史往事、现实境遇与文化变迁,关注当地女性的多舛命运和心理隐微,立体展现了土家人独特的民族性格、风土人情和精神特质,成为鄂西“土家族文化小说”的突出代表。作品富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真挚的民族情感,笔触清新温婉、内蕴深远绵长、风格浪漫瑰丽,既有女性的细腻敏锐,也不乏大气浑厚,兼有独到而深刻的叙事风格和艺术个性,显示了社会学、人类学、文化学、民族学、女性学等多方面的意义,在中国当代民族文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叶梅是一个文路很宽的作家,小说是她的主业,成就已得到公认。散文、儿童文学、剧本创作领域也有很多佳作。她绘画的业余爱好,也显出不凡的功力。长期身兼专业作家、文学编辑和文联作协组织领导者多重身份,使她成为融女性眼光、审美自觉、地域视角、文化意识、家国情怀的复合型写作者,因此她的作品常常有一种大格局、全景观和主流性。

长篇报告文学新作《粲然》视野宏阔、主题积极、人物鲜活、文笔生动,是她对新世纪中国文学的新的献礼之作。

英才辈出,群星粲然

书名《粲然》,源于物理名词“粲夸克”,“粲夸克”英文写作“charm quark”,其中charm的读音与汉字“粲”字读音相若,虽是不同语言的文字,但均有美好灿烂的含义。契合“粲夸克”和微观物理粒子的独特魅力以及微观世界中和谐美好的呈现。作者在写作之初被这个词舶来的气质所吸引,此其一。其二,“粲夸克”一词与神奇的中国文化有神奇的联想。与《诗经·唐风·绸缪》中“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的“粲”字同,满天繁星,星河灿烂,一片粲然。三,表明了中国第一部正负电子对撞机的产生,是几代科学家在这段历程中留下辉煌的印记。风云际会,英才辈出,群星粲然,寓意深长。

1949年11月1日,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成立,这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这标志着中国物理学发展走上了从无到有的漫漫征途,《粲然》一书中着重书写的科学家们研发电子对撞机的时间线也自此而始;1957年春,中国公派几名学者到苏联实习工作,在苏联的学习交流中,与高能加速器结缘;1958年,中国科学家正式提出希望建成一个既先进又符合国情的高能加速器;1965年底,中苏合作突然宣布终止,高能加速器尚在初步阶段,由于自身研究能力不足,建设高能加速器的设想暂且搁置。接下来的时间,世界局势比较动荡,受其影响中国的高能加速器建设经历了“五上五下”;直到1972年,十八位中国科学家联名向时任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写信,提出现阶段发展高能粒子加速器的迫切需求、存在问题和具体建设方案,申请重视高能物理领域的发展,很快得到总理的批示,高能粒子加速器正式开始筹划。这期间几代科学家励精图治,张文裕、徐绍旺、杨振宁、李政道、方守贤、叶铭汉、丁肇中、谢家麟……这些科学家用自己的韶华,换来了之后几代人的希望。

新中国成立以来,科学领域乏人问津,资金紧张人员稀少,知识不足实力与欧美苏联差距甚远,却有一群坚守理性和科学的人为之奉献一生。一个写惯了日常生活的作家,将物理学作为报告文学的内容,不禁让人担心内容是否太生涩,让人不知其味。但自然界的美丽与和谐,却有着异于常物的魅力与光芒,描写自然界的文字也散发着独特的气质与味道,其本身就会影响人们对世界的看法,影响人生的态度和生活方式。作家情深意切地写人,写科学家之间的情,其中有一丝不苟的学术情、荣辱与共的战友情、奋不顾身的家国情。通过真实的文学语言的表述,将这段历史书写得十分朴实、意思明确,虽说少了想象的空间,但一旦回归到“人”身上,也就充满了想象。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书中经常提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看看那个年代大家都是怎么干活的”,那个年代人们的特点就是吃苦耐劳、知足、有梦想,看到这样的字眼经常让我们思考,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前者有一种“鸡蛋里挑骨头”的做派,而后者更多的体现的是“佛系”“吃瓜”“倍速生活”的态度。回望他们的背影,凝结了那个时代的记忆,他们坚持并永远选择挑战更大的那个。时代对于人和事是一种关系,而不是一条河流。叶梅写科学,也是写人,科学背后是严谨而细致的理性世界,是只有一种意义存在的数字解读,更是国际社会竞相占领的标的;而人却能够在时代的洪流中翻滚,浪漫又有味道,复杂而精致。

“对撞”之后,举国欢腾,这是无数人夜以继日的付出,是无数人不顾生死的操劳,实现的是中国在科技领域的一个大跨步。高能物理的对撞,不是横空出世,而是一部分人在特定的时期不顾名利潜心钻研的成果,他们没有花团锦簇,名利拥趸,而是脚踏实地的默默付出,才有那粲然一撞,纷飞闪耀。出现在这本书里的人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理工男”,他们是一群可爱的、浪漫的、有情怀的科学家,为了让国家在高能物理方面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他们夜以继日,通宵达旦,淡泊明志。近些年我们一直在强调讲好中国故事,这次文学和正负电子对撞机的碰撞擦出的火花,就正是在民族时代印记和“中国故事”之间架起了一道值得回味的桥梁。

“一腔爱国志,泣血杜鹃红”,中国高能物理的春天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到来了。《粲然》写人,写社会,写时代,围绕着中国正负电子对撞机的创建始末,历史风云、时代变迁,辗转曲折,辛苦付出,英才辈出,群星粲然的几代科学家共同书写了当代中国物理学的成就。作者竭力呈现每一个过程的起转承合、每个人的贡献的点滴细节,线索清晰,细节生动。

平实文字,庄严记录

《粲然》是一部全景式展示中国第一个大科学装置——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建造始末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报告文学的非虚构特征,决定了作品记录的那段过程也是另一种形态的社会发展史。选取几代中国科学家励精图治,竭力奋斗的题材,偏重科学家个体的真实经历、经验,以此为文学史线索进行创作。不仅展现如明亮星辰一般的高能物理诞生发展历程中的人,更是将客观世界的无穷奥秘显示在文学世界的美妙意境中,散发出爱国情怀、科学精神的灼灼光芒。

在尊重真实性的前提下,兼顾文学性表达,是作家构思和写作重心,也是考察这部作品是否成功的两个关键维度。

真实性体现在从居里夫人到梯格纳,从张文裕、徐绍旺、杨振宁、李政道、方守贤、叶铭汉、丁肇中、谢家麟到秦玖、张玲,再到陈和生、王贻芳、郑志鹏、梁惊涛……每个人都如绚丽的水晶,不失原味地出现在这段历程中,平实质朴的描述中,描绘了一幅艰辛探索微观世界的科学景观,让我们看到了在媒体上和记录中常常被忽略的那些角落、人群、波折和探索。

原子核、量子力学、轻子、夸克、传递子、希格斯粒子……这些生涩难懂的物理概念,和大家日常生活的距离是那么近又那么远,将不同的经验和感受呈现出来,变成一种公众的表达和时代的记忆是其文学性的体现。膨胀的大众和膨胀的社交媒体的喧嚣下,隐视和遗忘了原本不该被忽视的存在,这本书第一次完整地关照了这些被忽视的科学家们。让大家再次看到一群低调又重要的人群,迫使大家再一次认识“过去”,这是值得肯定的,也是非虚构创作的又一次胜利。

作者没有向时代发问,只是向这些科学家们发问,却得到了对这个时代的启示。“文学即人学”,文学在解放自身,《粲然》中虽然没有展示太多修辞空间,却通过平实质朴的文字庄重庄严地记录个人,记录时代,见证历史。其文学性在叙事的丰富和独立中,让人物的价值,人生的体验,精神的深刻在文字中绽放,增加了这段高能物理科学历程的社会含量和审美含量。

作者表现时空跨度广:苏联、波兰华沙、北京、美国纽约州,革命年代、拨正时光,他国与故土,家国情怀与经济桎梏,穿插进主线叙事,丝毫不乱,“七下八上”起伏不断。“有是万物之所始,无是万物之所母。”从特定的空间和熟悉的历史场景出发,解读生涩的物理世界。只有从公元前五世纪对于世界组成的思考,至二十世纪的中国物理学的起步,再到当前互联网的时代,才能应对这种书写温度和强度。与此同时,这也是一部很能展现叶梅老师写作特色的作品,细腻柔和却不乏坚韧,这篇写作物理与历史的动态联系的背后,是理性的思辨力和感性的感悟力的融合,全景式展现那段历史,那些故事以及那些渺小如螺丝钉一样的人。生动又不失严谨,温暖而不乏力量。将多年来在语言、叙事、审美观等方面的积累融于文字,以更为深刻的责任意识践行着她对科学、艺术、文学、国家和人的理解,探寻抵达真实的路径和新的可能性。

真实性作为非虚构写作的独特趣味,由于其对真实内容真实历史的探寻和对本质真实的触达,而让其真实性的意味愈发值得回味和记录,本质上也是以真理的名义抵达深层审美的彼岸。

文字的精准、巧妙是文学性的第一层体现。用词准确而形象,词语丰富而多样。既反映了科学家对工作的投入和对科学的追求,又刻画出他们斩钉截铁,具有真性情,不卑不亢的形象。时至今日,这些科学家有的已经不在,而有的还在用心呵护着中国高能物理这颗种子,他们中有的虽年事已高,提到高能物理的各个环节仍如数家珍,眼里泛光。作者采用顺序的叙述方式,夹杂背景和国外高能物理发展的插叙,行文错落有致,结构严密。

作者叶梅历时五年,记录、采访、撰写了物理科学领域这一具有挑战性的题材,让本生涩难懂的物理学概念成功“出圈”,让本来在学术科研道路上孤独前行的科学家们像一个个可爱的老人,给我们讲出那过去的故事。

时代记忆,民族精神

作者寻访一位位科学家,搜寻一部部历史资料。在他们的讲述中,还原历史,感受着当代中国物理学家的质朴淡定、深刻睿智,以及他们爱科学爱祖国的满腔热情。“苦的不是别的,而是白手起家,啥都没有。”有多少人的肩膀上负载着不断向前的科学责任?作者带我们从文学的角度去仰望他们的崇高,领略他们闪现的光芒。那些耐得住寂寞、呕心沥血、坚持付出的科学家们,最终会留在历史之中,由他们所书写的中国故事,同样会成为他们肩上最美的勋章。

从新时期到新世纪,中国的报告文学的发展中很多作家都保持了强烈的创作热情,在题材选择方面坚持独立写作和知识分子精神,广泛关注社会公共话题,如地震、疫情、矿难、洪灾、乡村、农民等。一些作品也突显了明显的地域特色和时代特征,这些关乎中国地域、底层群体、时代记忆的报告文学作品,都为时代留下了印记和宝贵的财富,其真实性的记录特征也为当时的新闻体裁有一定的辉映,呈现出了特定时期中民间话语对官方话语的补充。形成了对弱势群体的记录与让弱势群体发声的一批报告文学作品,引发关注。还有徐迟《哥德巴赫猜想》等所开创的歌颂性报告文学,一直是最近几十年来中国当代报告文学的主脉,体现了主流意识形态、国家意志在记叙宏大历史方面的特色与成就。

《粲然》在题材选择上面关注的是一群知识水平很高却十分“孤独”的人们。高能物理题材的选取并没有落在哈贝马斯所谓的“文学公共领域”,物理学在如此巨大的读者群体中实在够不上“公共”,如同对生涩难懂的粲粒子,普通读者对科学家们研究的东西确实不太感兴趣。这个题材的选择不是那么讨巧,不太容易让人引起共鸣,这对写作者的思路和写作手法是一个挑战。叶梅作为一位多年从事文学写作、编辑工作,著有多部小说集、散文集和长篇纪实文学的作家,为何要去驾驭“正负电子对撞机”?

科学领域和文艺领域的内在逻辑和话语方式对这个世界阐释的核心逻辑从根本上是不同的。专业的物理概念与接受者之间,会产生巨大的鸿沟。为了让“正负电子对撞机”这一生涩难懂的大科学装置成功“出圈”,叶梅用类似传记式的记叙方式清晰地串起了高能物理发展的时间线。不仅实现了高能物理的“出圈”,还实现了报告文学在题材上于全新的专业领域的大跨步迈进。《粲然》展现的并不只是冰冷的“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建造始末”,还是一篇有情感有思想有情怀的作品,真实的呈现了20世纪20年代至今,我国物理学发展的艰辛与繁复、探索与辉煌。

用五年时间记录了70多年的历程,科学没有止境,艺术也没有止境。过去几代科学家中有那些光耀日月的粲者,今天也有很多心怀梦想,目光远大,脚踏实地,坚定执着的后来者。而明天,科学与文学擦出的火花,也藏着好多未知的乐趣。

叶梅的长篇报告文学新作《粲然》,书写中国第一个大科学装置大物理正负电子对撞机的建造始末,记载几代科学家共同为1949年之后的当代中国留下的科技创新的时代印记。将报告文学的触角伸向科学领域,让高能物理成功“出圈”。作品中粒子翻飞的情景,犹如漫天星辰,深邃又充满魅力,见证科学与艺术融合的光耀瞬间,迎头对冲,火花四溅。是当代中国文学书写和赞美科学和科学家故事的又一次成功的尝试。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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