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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尘世里的烦劳者以抚慰

发布时间:2021-08-10 来源于: 作者: 文艺报 | 王先霈 2021年0 点击数:
我一向喜欢看记叙文坛和学林旧闻轶事的随笔。郑逸梅老先生的《书报话旧》《文苑花絮》和《清末民初文坛轶事》等等都曾反复翻阅,蒋星煜先生的《文坛艺林备忘录》甚至买了两本——初版本和增订本。在啃读经典的间歇中读这些书的重要动力是享受阅读快感,但是,却绝不仅仅是消闲,它们给予读者的绝不仅仅是茶余酒后的谈资,更蕴含了为文、为学、为人的道理。同样,范军的《桂子山语丝》不限于给尘世里的烦劳者以抚慰,更能给困惑者以参照和启迪。

若干年来,范军致力于中国现当代出版史的研究,成果甚富,卓然成家,同时,他还参与了华中师范大学校史资料的发掘、整理和研究之中,这个集子里多数与后一方面有关。关于前一方面,我虽是外行,但也在出版单位做过几年学徒,作为一个单纯的读者,对于当代出版史、编辑史,也很愿意有所了解。关于后一方面,我在华中师范大学已届64年,关于历年老师、领导、同学、学生,关于校园、校舍,学校里的一草一木,一鳞一爪,都可能触动心底波澜。范军主编的《永远的怀念——忆陶军》《永远的怀念——忆介公》以及本书中的相关篇章,联系20世纪以来教育史尤其是高等教育史的宏观格局,细察华中师范大学这一个学校的前世今生,我们读来,对于教育上的兴衰得失及所以发生的缘由,当能别有所会。

范军在书里提到,章开沅先生上世纪50年代踏上历史研究之途,向前辈唐长孺教授请教,唐老师说:“从人物入手,知人论世,是不错的方法。”这本书谈华师校史、谈教育史和出版史,也是从人物入手,写到了昙华林、桂子山多位先贤。这既增强了本书的可读性,也有利于提高它的学术史料价值。即使是在书中的许多细节里,我们也能感觉到时代变化的步伐是何等巨大,而对学术的忠贞、严谨的风范又该如何传承。举例来说,上世纪50年代末,商务印书馆开启“汉译世界名著”这一宏伟的出版工程,其中选目有康德的《判断力批判》。此书分上下两册,中译文加起来不过20多万字,却分别约请两位大家翻译,宗白华译上卷,韦卓民译下卷,导论是一个整体,前半宗译,后半韦译。我们揣想,这是因为,上卷是西方美学史的重要经典,请美学家宗白华译;下卷讲目的论,对纯粹理性和实践理性的论述构成完整的体系,请哲学史家韦卓民译。韦先生是国内研究康德的专家,此前已经在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康德〈纯粹理性批判〉解义》《康德哲学讲解》《康德哲学原著选读》,他应约翻译的《纯粹理性批判》也已经完稿,是翻译《判断力批判》下卷的理想人选,两位译者是当时最佳的搭配。宗先生1963年9月写的译后记说,下卷“现由韦卓民同志译出”,韦先生1963年4月写的译后记也说,另外的部分是“由宗白华同志译出”,异地同时在进行这一译事,上下卷分别在1964年年初和年末问世,以合作的方式完成这一任务。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学术环境尚属封闭,韦先生说及寻找康德德文原著的困难,参考西方各种文字译本不易,至于国外康德研究的最新进展更难以及时了解。因了出版社的精心安排,学者的合作,克服困难,给读者打开了解世界文明的一个窗口。这是当代学术出版史上的一段佳话,其中应有当下学术翻译和出版工作可以汲取与借鉴的。

本书还有不少议论文字,特别是针对学术界时弊而发的有锋芒的意见,在网上推出时就引起热烈反响,比如,《“四唯”“五唯”如果只破不立危害更大》《比“四唯”危害更大的是“唯项目”》。和大多数临时偶发的文章不同,作者在这些文章里不是置身事外,用一些看似激进的情绪化的语言表达对于某些乱象的反感,而是努力做出理性分析,努力寻找可以实际操作的办法。集子里的文章保持了原状,一些文章后面附上网友的评论,增加了网络现场感,也是值得肯定的。不过,在此是否可以设想增添另一种处理的可能性?范军是研究新闻传播的,当今传播的途径、方式正在巨变之中。学者用网文发表的言论,之后转到传统的书籍形式,可以或者应该有些什么变化,如何起到沉淀、提炼、升华,或者也是可以探讨的。一方面,善用网络渠道,大有利于千百年来学术经典、文学经典的更加广泛的流传,另一方面,优秀的网络文字经过筛选、修订、深化在纸质形态上进入文化的库藏。两个方向工作的交织,促进我们的学术文化大幅度的普及和大跨度的提高。我觉得,这本书的出版,本身已经多少包含这样的意思了。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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