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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岚《啊,新泽西!》:怅惘的青春之歌

发布时间:2021-08-10 来源于: 作者: 《长城》 | 刘俊 2021年0 点击数:
海外华人故事中,总少不了爱情故事。海外华文作家在书写华人的海外人生时,爱情故事也总是占大头。就拿北美华文文学来说吧,从於梨华到白先勇,从查建英到严歌苓,从张翎到陈河……,众多的爱情故事,既是这些作家向人们展示北美华人生活形态的重要维度,也是他们对爱情以及附吸在爱情之中的社会、历史、文化和人性思考的重要载体。

凌岚作为北美华文作家中的“后来者”,她要再写北美华人的爱情故事,如何才能不同以往,别开新局——这无疑是个重大的挑战和考验。从凌岚的短篇小说《啊,新泽西!》来看,应当说她已经在北美爱情故事的书写上,走出了一条自己的新路,呈现出一种新的北美爱情故事形态。

《啊,新泽西!》这篇小说的篇名,“典”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盛行一时的邦乔维英文摇滚《新泽西》:“明天,明天我们会做什么样的梦,明天,明天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啊,新泽西!”小说中的两位主人公凯文·陆和柳琴,都是学成后留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这样的人当然都是有“美国梦”的——他们相遇在新泽西,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和另一位叫左丽的三人“合租”一个“白宫”)。相识之初,凯文尚在为“办绿卡”努力奋斗,柳琴却已然沉醉在自己的爱情里——来“合租”时她已有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瑞士籍西人男友芮内。此时他们的“美国梦”,凯文是要“绿卡”,柳琴则期待爱情修成正果。

然而随着小说叙事的展开,凯文和柳琴的“美国梦”渐渐地都“不单纯”起来:凯文除了“等”绿卡,还对柳琴有了一种超出“合租”房客之上的情愫;而柳琴与芮内之间的“爱情”,显然也不像柳琴期待的那么乐观——芮内平时对柳琴的做派以及安娜的出现,都显示出柳琴的爱情其实危机四伏。逐渐地,小说叙事向两个方向展开:一方面,凯文对柳琴的“爱”,使他既有欲望的萌动,也有对芮内的醋意,并在得知了安娜的存在后,还产生出一种看柳琴笑话和报复柳琴的快感;另一方面,柳琴对芮内的一往情深,最终换来的却是爱情的破灭和企图挽回爱情的失败——到芮内住处大闹一通,得到的只能是更大的羞辱。

小说叙事的这两个“发展”方向,显示出凌岚在书写北美华人爱情故事时的独特性和深刻性:凯文由“爱”(情)生“恶”(意)的心理变化过程,反映的正是人性的复杂。自从到了美国之后,生活的压力使他根本无暇顾及“爱”:“异国他乡粗粝的生活,跟这个字代表的温情柔软毫无关系,在美国打拼需要强大坚强的身心,竞争、出人头地、成功……所有适者生存的谋生之道中,独独没有这个字存在。”他和徐小琪的“关系”,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和他睡过的几个女人,也“都跟这个字无关”。是柳琴唤起了他“爱”意,召唤出他“爱”的感情,然而面对柳琴的立场,他的内心是痛苦的——柳琴对自己的男同胞,无论多么优秀完全没有兴趣,她的整个身心都扑在那个对她不冷不热时有争吵的芮内身上,且俨然以芮内wife自居。最让凯文“百感交集”的,是他接到芮内的真爱安娜的电话并撞破芮内和安娜的酒吧拥吻,这对于深陷“爱”中的他实在是情何以堪!出于由“爱”而生的“恶”,他不但(特别)把那张记有安娜电话号码的纸片从落入的缝隙中“划拉出来”留给柳琴,而且在柳琴质问他有关安娜来电话一事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和盘托出”,甚至在柳琴要找芮内时非但不加劝阻反而开车送她去——这一切都是“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的:他希望能从柳琴的爱情败局中,获得快乐!

然而在他的“帮助”下柳琴真的痛苦万分了,凯文“却没有一点快乐,相反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合谋者”——这时他才发现,他因“爱”而生的“恶”意,在伤及柳琴的同时,也伤害了他自己,而在这种双重伤害中,他更“验证”了他对柳琴的“爱”有多么深!因此他在拉斯维加斯团建的时候,才那么“不安”“心不在焉,抓心挠肝”,并不断往“白宫”打电话:他担心柳琴会在爱情受挫后想不开自杀。在他对柳琴的自杀想象中,他也在扪心自省:当他心有“快感”地把安娜的来电原原本本告诉柳琴的时候,当他“很开心”地开车带柳琴去芮内公寓的时候,“我爱她,我真的爱她吗?”

事实上,从更深的层次上看,凯文能在外出团建时对柳琴牵肠挂肚,并对自己“爱”的实质进行深刻反省,鄙视自己的自私,并真诚祈祷“不要降祸于柳琴”“如果能让柳琴活下去,他愿意重新做人……”,正说明了他对柳琴的“爱”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深情,是刻骨铭心的真爱——这是一种超越了欲望、占有、嫉妒、计较后的升华了的挚爱大爱!

这种爱甚至延长了近二十年:当功成名就的陆总已步入中年再次来到“白宫”旧址的时候,他“对柳琴的思念变得单纯,最后抽象成一道长长的看不见的丝线,它把过去的青春、现在的中年和未来的老年联系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讲,凯文·陆在新泽西遇到柳琴并生发出“爱”的觉醒,是一曲不无怅惘的青春之歌,而在他用真爱谱写这首青春之歌的时候,爱的深广与曲折、人性的幽暗与光辉,也在其中不断闪烁、交相辉映。

凯文如此,柳琴亦然——虽然小说叙事在柳琴方面的“发展”,不如凯文那条线来得深厚丰富,但没有了关于柳琴的叙事,凯文在“爱”中所表现出的人性深度就无法层层递进。实际上,柳琴那种在择偶时一味“西向”的立场和姿态,也是一首不乏单纯的青春之歌!残酷的现实最终给了她重重的一击,使她从自造的幻影中清醒了过来,她的爱情失败,使得她这首“自以为是”的青春之歌,也带上了一种怅惘的色彩,而她当初在“中”“西”之间的择偶态度,则使她的这首青春之歌,同样回响出一种人性的旋律:趋“利”(成功者)避“害”(未来不确定者)、嫌“贫”(男同胞)爱“富”(西人),大概是人最原始的一种本能和天性!只可惜,柳琴在“西人”那里唤起“爱”的能力显然还不够强大(光是年轻和美貌是不够的),因此在一场“爱”的争夺战中落了下风!经历了这一场爱情故事,相信柳琴也会从中加深对人性包括对自己的认识——“也许将来还会在纽约或者别的地方再见,再见!”柳琴悄然离去时的这一声不无留恋和希望意味的告别,最终给她那怅惘的青春之歌涂上了一层些微的亮色。

《啊,新泽西!》这篇小说,借助凯文、柳琴、芮内(安娜)这一“三角”(四角)爱情故事,写出了北美华人寄身“美国梦”时怅惘的青春之歌,而“歌”中体现出的族群生态、爱情层次、人性深度和无尽感慨,都使得凌岚笔下的北美华人爱情故事,具有了不同于以往北美华文作家的独特风貌和个人色彩。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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