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宇的丰收季节
《血色草原》是作者发现题材后又酝酿20多年方开始落笔,经精心打造并修改12稿。《风吹稻浪》的前后创作过程没有这么长,但属于作者凭借深厚的乡村生活积累,机遇触发,倾情表达,顺利成就,也非一日之功。
《血色草原》是东北文学一个时期以来的重要收获,关键在于,作品书写的不是常见的蒙古族或其他少数民族的草原生涯,而是写就了一部汉族的草原史诗。场面是迥异和开创性的,裹挟而来的血色彪悍之风前所未见,全然刷新了我们对于汉民族民族性的因袭观念。小说的题材是罕见的,也是宝贵的,是一部弘扬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作品。
《血色草原》以查干淖尔大草原上王氏和胡氏两个家族的兴衰为主线,通过对塔头滩王氏几代人呕心沥血、执着梦想、争当英雄的艰辛历程的描述,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草原人物,充分展现了东北草原各族人民的生存状态和别样性情。尤其是在百年叙事中展露出的人类旧时的生存场景、生存方式、生存法则超乎人们见闻,令人耳目一新。同时,读者又可以从中看到世间万物繁衍发展的普遍原理,看到一幅宏阔神秘的生命画卷。
小说的很多篇幅里,人物和动物几乎成为平分秋色的主角,在王怀宇眼里,红草原是一片天人合一、万物共生共存的土地,野狼出没、巨鱼翻腾、猎手彪悍,形成命运共同体,与后来草原生态遭到侵蚀、形成了凋敝景况形成鲜明对照,令人感慨。在全社会空前关注生态环境的今天,这部作品对于进一步促进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意义是明显的。书中写到的那些“神圣族规”,如只许以棍棒和铁钩对待狼群和鱼群,禁止观看宰杀牲畜,忌讳窥视他人窗户和在老人面前叉腰背手等,都饶具情趣又耐人寻味,或许值得特别研究。
血性是小说的关键词之一。由于长期与自然势力抗衡,传统面貌上的草原男人热血贲张,雄性十足,生命力强盛,成为这部作品里集中的审美重心所在。相对而言,现代汉族男人则显得文明许多也孱弱许多。《血色草原》重新塑造和肯定了一系列塔头滩人特立独行的人物形象,尤其是血气方刚的英雄形象,他们在抗日战争中也发挥出神威,捍卫了一片草原的尊严。目前,我们正大力呼唤新时代文学创作中的英雄塑造,它的诞生适逢其时。这部作品也可以视为主题创作的一种新的类型。
《风吹稻浪》属于乡村脱贫与小康建设题材,一个时期以来,同类创作较多,但此作刚好在浪潮澎湃之下显示出品位,展现出作者沉稳功力的优势。作品有两个显著特点。其一,它并非写一个“白灰村”进驻工作队后发生的巨变,而是写村人依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家乡面貌,突出写照了农民自身坚强的脱贫意志,特别是写出了新一代农村年轻人已具有的现代意识,主题更为深邃,凸现了社会主义乡村建设的潜力和远景。其二,与许多作品中改变乡村面貌的主要举措是开创新型产业或整体迁移不同,年轻主人公江春燕始终坚持的还是水稻生产。她要种“良心稻子”,试种新型抗碱和高产的有机水稻,同时从根本上改造盐碱大地,百折不挠,终于获得成功。显然,作者毫不怀疑,乡村开发离不开多种经营,而农业仍为立国之本,农民的本业也是必须得到坚定持守和深度发育的,这一方向使书中故事格外令人感动。
《风吹稻浪》显出卓尔不群的深层原因来自它所蕴含的艺术品质的成色,来自彻底现实主义写作精神的力量。在作者笔下,全书内容被处理得真切、平实,处处体现现实生活本色。与变异的、浪漫色彩的乡村叙事作品相比,它是一部真正文学意义上的乡土小说,味道醇厚,具有静静发散的感染力度。作品里所有人物的经历都是坎坷不平的,江春燕为家乡做出贡献,然而自己的感情生活很不顺利;李芒种回归家园,投入集体事业,但没有成为像样的作家。整部作品结束时,村里面貌蒸蒸日上,而江春燕却又面对了痛哭流涕争取破镜重圆的彭永刚和小悦悦,以及表情酸楚的郑大民,内心很是纠结,她又要面对新的生活难题——生活就是这样,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很难皆大欢喜,但生活又永远不会丧失其魅力。此间,读者看到的不仅是乡村巨变,也是乡村的日常面貌——这才是读小说。作者的过人之处还在于,并非出于渲染主题的需要,把落后地区写得一切都落后。我们看到,作品里许多人物都保留着偏远乡镇民众的一些可贵品质,如吕老倔的善意,赵馆长的惜才,纪晓东的宽容,金卫国的自省,都表现出少受污染地区人们的相对纯真和朴实——应该说,落后地区,并非一切落后,还有许多值得念想的地方。我们很少在同类作品中看到这种细腻之处的现实主义,所以读起来很舒服。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