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人间》中的辽阔诗意之美
安宁善于选取普通与熟悉的事物书写。安宁对身之所处、目之所及的事物描写非常细致。于是我们便可以从书中看到她勤劳坚忍又性格暴躁的父亲,孤苦倔强的母亲,独立懂事又没有耐心的姐姐,调皮到玩弄先人牌位又屡教不改的弟弟。还有她家那头跑入苹果园闯祸的黑牛,前蹄搭在墙上等人喂食的大肥猪,以及庭院里不招人待见的麻雀,寄人檐下的燕子。还有一个个渐渐映入我们眼帘的邻居胖婶,接生的张家奶奶,得了怪病死掉的少年阿桑,疯疯癫癫的哑巴妻子以及她在人前刚强冷硬的儿子。这些平常不过的所见所闻,经她以儿童的视角描摹后,如此有趣、空灵、热闹,以至于我们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帧帧图画,并唤醒了我们类似的人生体验。
《寂静人间》中的情感描摹细腻真挚,让人动容。安宁并不是只做不动声色的单纯叙述,而是将她讲述的故事与内心丰富的情感世界互动,从而形成流淌的、活泼的情境画面。安宁父母对于生活的态度深深影响着她,一方面,父母之爱让她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另一方面,他们因为生活艰辛、个性激烈而经常对抗,这往往直接或间接地伤害到一个女孩的成长,让她生活中常常充满不安和恐惧。发生在故乡人身上的每一出悲剧与喜剧,都深化了作家安宁对于人生和生命的认知。庭院里那棵梧桐树,在秋天的最后一片树叶,被她视为父亲回归的期许。大运女人的手,在乌黑的淤泥里,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那只死得让她绝望的布谷鸟,却没有村人为它悲伤……作为故事的提供者与调动者,安宁用她独有的联想,引发事物、事理间的关联,从而使整个作品中的世界,现出天地自然与人类命运和谐交融的诗意之美。
《寂静人间》呈现出自然真挚的情感表达。即使苦难重重,一个单纯美好的孩子,对于自然依然保有不息的向往与追求。在安宁的作品中,快乐淹没了哀愁,喜悦胜过了忧伤。在困顿的生活面前,作家的文字并不抱怨,她对自然中的一切,都有喜爱之心。谁在童年没有见过父母激烈如火的争吵?又有谁在平凡的日子里没有忍受过苦难?但这阻碍不了我们对世界的好奇与热爱,我们仍然对于未知和明天的世界,充满了向往,我们的心里,也始终保有一份繁花怒放的诗意花园。
另外,安宁的书写呈现出坦诚、开阔与悲悯。安宁敞开孩童般的心,将自己过去的世界,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她没有避讳父母各自尖锐的个性,将他们之间屡屡发生的矛盾冲突,鲜活地描述出来,于是我们立刻也跟着她进入到她的家庭世界。我们没有看到作家为了颜面,虚伪地隐藏和过滤什么。她眼中自然中的风花雪月,不只有浪漫,它们被打碎在生活中,成为一块块小小的镜片,既独自又整体地折射着外部的世界。这些风花雪月并没有特别之处,它们是她生活和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部分。它们出现在她的眼前和生命中,而她也介入到它们的精神领地中,于是这些风花雪月,同样变成她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参与并见证了她的生活和生命中的喜怒哀乐。这样的书写让我们看到了作家的坦诚,这种坦诚是生命的自由、辽阔与悲悯的境界。
所以,《寂静人间》所书写的,虽然是作家安宁深深牵挂的齐鲁故土,却因她在内蒙古对苍凉自然的行走与体验,因她对于困顿生活与人间哀愁的宽恕与悲悯,使得作品呈现出质朴、诗意和辽阔。当我们阅读《寂静人间》时,仿佛有一片云朵徐徐飘过,又像一汪清凉的水缓缓漫过心尖,整个世界现出坦荡真诚与诗意辽阔的苍茫意境。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