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把苦难变成热爱的人,都是凡·高
小说《凡·高和他哥》,同样表达了这样一种深刻而真实的爱。其一是手足之义。来自江西赣州的兄弟俩,在深圳以复制经典油画谋生,经济困顿之外,兼而双亲患有重病,哥哥妻儿留守老家,兄弟俩惟有惨淡经营,相依为命。难能可贵的是,尽管生活拮据,面对弟弟龙向北希冀成为艺术家的“野心”,以及各种物质和金钱上的需求,哥哥龙向南就像“一管百搭的黏合剂”,给予了不求回报的支持。倘若没有哥哥的鼎力支持和无私付出,弟弟恐怕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龙向南之于龙向北,恰如提奥之于凡·高,兄弟手足,情深似海。其二是朋友之谊。这主要体现在桂教授对于向南、向北兄弟俩的慷慨相助上,原本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桂教授却成了兄弟俩的贵人。在他的点拨、助力之下,身为画工的兄弟俩开起了画坊,经济窘况大有改观。他认为弟弟向北有慧根,心里有一颗石头都压不住的美术种子,希望哥哥给弟弟一个囚鸟出笼的机会,进而鼓励支持向北出去多走多看多听课多写生,时常在绘画和生意方面关照兄弟俩,甚至将画展赞助方送的一只价格不菲的手表转赠哥哥。为了真正提携龙向北,桂教授策划粤港澳油画写生联展时,尽一切努力让他入围,只因赏识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才华。对于兄弟俩而言,桂教授亦师亦友,犹如伯乐,正是他成全了兄弟俩的艺术家之梦。这样一份朋友之谊,无疑值得珍视。其三就是情人之爱。桂教授的旁听生菁菁,家庭条件优渥,学历工作俱佳,独生女儿的她偏偏爱上了穷小子龙向北,希望能让彼此“重新出发”。在向北追逐梦想的征途上,菁菁始终佳人相伴,同甘共苦。她对向北的爱,发自真心,无怨无悔。至此,《凡·高和他哥》从手足之义、朋友之谊、情人之爱这三个层面,勾勒出一幅充满温情的现代都市小人物画卷。
小说之美,美在人情。在龙向南、龙向北、桂教授、菁菁甚至打工姑娘小兰等几位人物身上,亦或在小说故事推进的过程中,随处可见这种人情之美。回顾南翔此前的小说创作,有三个维度值得重视,一是底层的维度,如《老桂家的鱼》《绿皮车》等;二是历史的维度,如《特工》《甜蜜的盯梢》等;三是生态的维度,如《哭泣的白鹳》《果蝠》等。《凡·高和他哥》当属于第一个维度,人物虽来自底层,牵涉其中的情感表达却十分真挚。也因为这种人情之美的叙述,《凡·高和他哥》呈现出人性之美的张力。换句话说,这部短篇小说通过人情之美的阐发,映照出龙向南、桂教授等人物内心深处的人性之美。
南翔认为,好的文学作品需具备生活、思想和审美三大信息量。其中的思想信息量,意即通过小说人物和故事传导出深邃、理智而清明的思考,使之富有哲学韵味。《凡·高和他哥》显然具备了上述三大信息量,其中蕴涵的思想信息量,尤为值得一提。表面上看,这是一部描写手足之义、朋友之谊、情人之爱的小说,若深入挖掘,则不难发现作家笔墨背后的深层意蕴:每一个把苦难变成热爱的人,都是凡·高。无论是新闻报道中的“凡·高”,还是南翔小说中的“凡·高”,都曾经或正在经历着生活的重重苦难,他们和真实的凡·高一样,除了伟大艺术家的梦想之外,物质上几乎一无所有,但他们在精神上对于成为艺术家有着满腔热忱,对于绘画有着发自肺腑的热爱。当个人理想与现实生活发生碰撞乃至冲突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前者。譬如龙向北,当桂教授问及凡·高为什么要画很多相同题材的人物时,他的回答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厌其烦。”这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内心独白和人生写照呢?尽管现实生活无比困厄,但他坚信自己必有擅长的物事,必有存在的意义,必会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凡·高和他哥》是一部具有浓郁深圳文化特色的作品,作家南翔在其中倾注了自己对于一个行业、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在时代纵深发展和潮流激荡下充满矛盾、亟须创新、谋求出路的个体思考。历史人物凡·高——深圳人物赵小勇——小说人物龙向北,时代不同,命运各异,但在他们身上却流淌着相似的血液,散发着共通的精神气质,那就是消解苦难,坚持自我,超越梦想。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愿再次强调:每一个把苦难变成热爱的人,都是凡·高。亦如那句歌词所唱: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