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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仕芳《戈壁滩诱惑》:没有江湖儿女的时代

发布时间:2021-08-10 来源于: 作者: 《长城》 | 董迎春 2021年 点击数:
如我们所认知的,江湖儿女是从古至今讲侠、讲义及讲情的两个人或一小部分人。这两个人或一小部分人,因为要坚持一些东西,认同一些东西,他们的结局有好有坏,但留给历史或我们的却无一不是一种美好。不好的例子如古代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二人重彼此之间的感情,这种具有自由婚姻性质的感情,在讲究纲常伦理、宗法的古代自然是不行的,因此才有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化蝶的故事。好的例子如我们当代人都了解的钱钟书与妻子杨绛。作为知识分子,他们1935年结婚,在中国的风里雨里一路相伴。这种平淡、真实及美好,让我们每个人羡慕与向往。我们与梁祝、钱杨一样,都是人,但我们依然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活得像江湖儿女一样,能够义无反顾地喜欢、认同及坚持一些东西。这是我们绝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

杨仕芳的《戈壁滩诱惑》主要讲了耳冬与玲玲、李燕,白露与石磊的故事。看上去这是两个故事,但其实是一个故事。那就是他们想遵从内心的感觉、想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种“在一起”像从古至今的江湖儿女一样简单、纯粹,需要一些义无反顾。然而,在《戈壁滩诱惑》中,无论是作者自己还是白露,在现实当中,他们与喜欢的人并没有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这一意义上,《戈壁滩诱惑》是在思考、探讨我们这个物质横流时代还有没有江湖儿女一样的人与事。

白露和石磊都是各有家庭的人。白露铁路局上班,老公王建军比她大二十多岁,是革命后代,在铁路局任要职。在常人眼中,白露住别墅、工作轻松,相当于嫁入豪门了。但白露觉得她自己“嫁的是生活,不是爱情”。她虽然嫁给了王建军,但想在一起的人却是石磊。石磊是个普通人,和他老婆共同经营着一家小门店,勉强过日子。在白露与石磊计划一同私奔上海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之时,石磊却从人间消失了。白露是一个有内心追求并敢于追求的一个女性,她喜欢诗歌,特别是余秀华的诗歌。在白露看来,同为女性,余秀华是敢于做自己的女性,她认同余秀华身上那种难能可贵的真诚。白露想和石磊私奔上海,就是遵循自己的内心,和喜欢的人去过简单但又是自己想过的生活与人生。石磊的消失,摧毁了白露的内心与人生信仰。最终她跳桥了,她的跳桥是内心与人生信仰崩塌的体现,也是她对生活与世界的反抗与证明。即“她企图以撕裂的方式来对抗坚硬的生活,然而无论从诗歌还是世俗层面来说,无疑是鸡飞蛋打,她最终听从来自灵魂的指引义无反顾地跳下桥。”很显然,在《戈壁滩诱惑》中,白露是一个有想法、有自我、有判断及带有江湖儿女色彩的一个现代女性。

现代中国物质在飞长的同时,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美好的真情却在飞速消退。作为社会中的生存个体,我们或多或少见过或遇到了所说的和所做的不一样的人,遇到一些今天与你称兄道弟但明天就消失的人。这种真真假假的人和真真假假的话,是社会、是时代,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存在。很显然,作为时代中的孤独个体,特别是作为善于观察生活、思考自我的作家来说,在面对这个时代中坚硬、锋利的物质之时,我们的脆弱之心时常感叹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真情太少,我们所懂的人和懂我们的人也太少。

《戈壁滩诱惑》中,耳冬和白露一样,都不能最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与作为女性的白露不一样是,耳冬没有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像一个江湖儿女一样,选择离开他生活多年的地方,继续内心的追求。耳冬是个写小说的作家,第一个和他相处得很好的女孩也迷恋写小说,并相互鼓励两人有朝一日都能写出重要的代表作。从喜欢的东西、相信的东西来看,耳冬与玲玲所认同的、所蔑视的及所走的路是一样的,坚持走下去应该有个好结果。但有一天玲玲对耳冬说“爱情和生活是两码事”,选择嫁给了以前彼此都鄙视的富商并移民法国,两个年轻人之间至少一个人的认同、坚信似乎不是那么长久与牢固。李燕是耳冬第二个发自内心喜欢的人。他们确定关系、打算结婚及约定一同远赴新疆之时,耳冬把他祖父送给他少祖母的玉佩挂到李燕的脖子上,象征着一种约定和仪式。耳冬和李燕结婚与远赴新疆,都要征得她父母同意。在外工作八年没有回家的李燕,在电话中并没有得到她父母的同意。为此,她要亲自返回江西家中说服父母。也正是这一次回家,耳冬再也没有联系上李燕。最终,没有考上新疆工作也没有等到李燕的耳冬,一个人前往戈壁滩。戈壁滩很远,但对耳冬来说,是与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所有人都有关的地方,也是他必然去看看的地方,“比如前妻,比如玲玲,比如李燕,还比如我未曾谋面的祖父和少祖母,是他们的存在促成我现在这副模样,我并不只是我自己啊。”在此,我们看到了,与耳冬有关的所有人,也都与戈壁滩有关,耳冬虽然两次都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最终去了她们都到过或神往的戈壁滩。在这一意义上,戈壁滩是耳冬的内心追求,也是他所喜欢的人的象征。在那里,有一批耳冬念想的人,也有一个江湖给他自己。

其实,杨仕芳的这一篇小说中,所讲到的每个人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与之走到一起的好人,或能够好好活下去的人。但时代、世俗及家庭的过多考量却让他们大部分人在面对真爱与生活,面对理想与活下去之时,毅然沉默和消失了。很明显,我们的这个时代是一个“量化”的时代,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的,进入人的世界和交际圈之后,就会被“量化”。我们的世界仿佛处处在寻求我与你、此与彼的“等量”。然而这个世俗的“等量”,是一个非常个人性和在生命的最终历史中没有过多意义的判断标准。你或他眼中“等量”了、合适了,在别人那里可以就是“不等量”。我们这个时代,酿成遗憾与悲剧的,往往就是这种“等量”与“不等量”。作为活在这个“量化”时代中的人,我们可以精确计算每天、每月的收入,精确定位地点,但无法“量化”喜欢和愿意走同一条路、过同一种人生的人。仿佛这个越精确、量化的时代,越是男女真爱无奈、遗憾之江湖。

然而,无论是悲壮还是美好,江湖儿女至少是一对真心彼此喜欢的恋人、爱人,抑或是一帮人一起做一些事和舍身取义的表征。在我们这个物质至上的时代,江湖依旧在,人也依旧有,只是少了很多彼此能够一起走江湖,闯世界的两个人或一帮人。《戈壁滩诱惑》中所讲的耳冬自己的故事和白露与石磊的故事,所呈现的就是我们这个没有或难以有美好结局的江湖儿女之情和之事的时代,或者说是只有江湖之“儿”没有江湖之“女”或只有江湖之“女”而没有江湖之“儿”的时代。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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