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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律和不确定性中间的风景

发布时间:2021-08-10 来源于: 作者: 《收获》 | 刘诗宇 2021年 点击数:
武茳虹的《宛远是个美人窝》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我”机缘巧合来到名为宛远的小镇,据说这里曾是“狼人杀”游戏的发源地,小镇氛围诡异,每个人都既像先知又像待宰的羔羊,某种神秘的规则操控着人们的一言一行,每天晚上都有人失踪或死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场真实的“杀人游戏”中,随时会因错误的举动送命。“宛远是个美人窝”这句话就像是确认身份的暗号被“我”当成救命稻草,当“我”以为终于逃出生天之时,恍然发现只是进入了一场更无边无际的游戏中,“宛远是个美人窝”这句话成了伴随“我”一生的“烙印”。

小说以经历了怪诞的一天后,早晨能否存活作为情节的分隔符,让这部作品显得很像是“狼人杀”一类的桌面游戏。曾经文学与游戏有颇多相似。无论“狼人杀”“三国杀”“剧本杀”,参加游戏的选手都必须根据规则尔虞我诈。一场精彩的游戏,就像是根据因果的种子生长出来的曼妙花朵,一如文学创作中的人和事可以飞天遁地、南辕北辙,但它们必须辐辏于作家的灵光与普遍的人情人性。无论游戏还是小说,再反常的局面背后,都有确定性的规则和伦理支撑着。武茳虹的小说也是在这个层面上生长出来的,陌生之地、生存的渴望和死亡的迫近、暗号与口信、囚禁与逃跑——有了这些锚点,一个完整的故事就有了坚实的基础。

但到了后来,世界在经历了许多根本无法用理性说得通的躁动和灾难后,人们发现辐辏中心的那个点出现了崩坏。我们熟悉的那些为人处世的规则、社会运转的奥秘,仿佛是牛顿三大定律进入了微观世界或光速运动,突然“不灵了”。于是,文艺家和思想家指出,小说不能只像“按套路出牌”的游戏,甚至连与现实高度相似都已经不足够,要学会“超现实”。于是在世界文学领域内出现了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文学,中国上世纪初有了小说革命、七八十年代则出现了先锋文学思潮。这种文学的特质是什么?若简单的说,这是一种通过“疯子”形象来追求不确定性的文学。“疯子”可以倒着行走、醒着做梦,可以突然将事情搞得一团糟,可以笑着、扭曲着制造或面对各种负面情绪,可以做任何事且无需也无法回应“为什么”,他们是创作者颠覆、质疑现实,戏谑、反思因果律的产物。

我想《宛远是个美人窝》中那些看似没有因果的命运交错,那些不知何时到来的危险和死亡,以及在死亡面前显得愚蠢、奇怪或过于豁达的人们,正是追求“不确定性”的表现。不仅武茳虹的小说中流露出这样的风格特质,很多“80后”“90后”作家也会在创作中展现出近似的追求。这代人大概率以间接的方式体会历史、社会、人性中的“非理性”,从前人的创作、阐释等“二手经验”中认识这个世界的荒诞和荒芜,进而尝试理解这个世界的不可解。但这代文学人仍然选择用与前人近似的方式回应世界,这其中或许大有深意。

从武茳虹的创作中,我能看到卡夫卡、萨特、凯鲁亚克或马原、余华、苏童、格非的幢幢身影,但是如何看待几代人的同与不同?前辈作家们因为世界表象的离析,而看到了荒诞或非理性的内核,写下了属于自己这代人的篇章。而互联网、新媒介可能已经重新搭建起了一层相当平整的表象,甚至是形成了一层强迫人们与内核产生距离,只有经过“折射”才能让目光抵达深处的巨型“透镜”。这种情况下,新一代作家的近似选择是源于致敬前人的趣味与焦虑,还是因远离危险而玩味危险,亦或是更进一步的反思精神?这可能是值得评论者和创作者们共同思考的问题。

《宛远是个美人窝》是篇有趣、有意味的作品,一如上文所说,作者兼顾了小说虚构中那种古老的确定性、因果关系,又将现代以来的荒诞感、不确定性置入其中,因而体现出了相当程度上的匠心与复杂性。但这篇相当含蓄、陌生化的作品,其意义可能不仅局限在其自身,借着武茳虹的创作,将讨论进一步延伸也许能触及更多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学的问题。

2021年6月21日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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