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金庸小说里的禽兽
金庸似乎也很喜欢动物,在他的十余部小说中无一不曾出现一些动物角色,有些还在文中占相当重要地位。试着开了份清单,如下:飞——白马雪——鸽子连——大黄、一对大宛良马、兀鹰天——闪电貂、莽牛朱蛤、黑玫瑰、冰蚕射——追风驹、牧羊犬、花豹、汗血宝马、白雕、黑雕、药蛇、鲨鱼、怪蛇、蛇阵、巨蚌、黄羊、金娃娃白——白马、灰狼鹿——玉花骢、五色神龙笑——马猴书——白马、狼群神——玉蜂、大牯牛、瘦马、神雕、菩提斯蛇、金钱豹、雪彩蛛、九尾灵狐、万兽(狮子老虎象等等)侠——麂子、野猪:-)倚——北极熊、金蛇银蛇、白猿、毒蛛、獐子碧——猩猩、金蛇、冰蟾鸳——“碧血金蟾”:-D越——猿公公想来还有遗漏,各位网友有兴不妨补上。
出现动物种类最多的是《射雕》和《神雕》,数量最多的当是《神雕》;书中身份最尊、地位最高的是神雕,与独孤求败为友,为西狂杨过半师;最倒霉的则是麂子和野猪,刚一露面便被石破天杀死,做了锅中之羹、火上之肉;最拟人化的是神雕(也最不可信),小红马次之,猩猩和白猿、九尾灵狐又次之,白雕、白马等为中,最笨的大概要算莽牛朱蛤了,为了追那么一只蜈蚣,自个儿送进段誉的胃里作了食粮;年龄最大的大概还要推神雕,要么是倚天里的白猿;其它什么最毒的、最大的,咱就不罗嗦了,只想提个“最可爱的”——九尾灵狐。
在金庸小说中出现最多、描写最多的动物就是马了,除了以上提到的几匹神马,作为人类运输工具及骑乘角色出现的凡马可说是数不胜数。这也难怪,在古时交通不发达的情况下,马是人类最好的帮手和朋友。然而在金庸小说中下场最悲惨、最令人同情的动物也是马。很不幸的是,我最喜欢的动物也是马,所以每看到金庸在小说中描写这种善良而又美丽的动物受到的种种残酷对待,总也忍不住要为之伤心好一会。
再列一清单如下,代马族控诉金庸的“不马道行为”:飞——胡斐在佛山镇外用石头打折了何思豪的坐骑的后腿,何思豪“拔出匕首,在马脑袋中一剑插进,免得那马多受痛苦”,多么残忍的“慈悲”;袁紫衣与胡斐第一次交手时,胡斐的坐骑代他受了袁一鞭,登时受伤,你说它招谁惹谁了;紧接着袁的白马又遭暗算,屁股上被大蝎子狠蛰一下,主人惹事,仆人受过,倒霉;雪——暂无;连——铃剑双侠的黄马禁受不住万里奔波,倒毙在雪山之下,比起惨遭断头火炙之祸的白马却算是落了个全尸;天——黑玫瑰为救主人跌下深崖,死不见尸;杏子林中丐帮八百里紧急传书,更不知累死了多少马匹;雁门关外萧峰将数十匹军马活生生推入山谷,最后他自己的尸身也落得同样下场,不知是不是金庸有意为之?萧峰擒辽帝时,仅一句话,契丹武士们便毫无犹豫地杀死自己的坐骑;射——华峥的坐骑和“马王神”韩宝驹的追风驹都被黄药师和欧阳锋一掌震死,死时全身蜷缩,想来骨骼皆为粉碎,惨不忍睹;至于在各场军事战争中受伤、阵亡的军马,则无法计数;白——开篇李三的坐骑便被累死;鹿——韦小宝赌马出老千,在马料里放巴豆,令数十匹川马大泻肚子,最后又倒毙道旁;康熙“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把玉花骢这样一匹大宛良马也给药倒了;笑——青城派进攻福威镖局,将林平之的白马害死以立威;尚问天靠着三匹骏马逃过追杀之后,先戳破马颈生饮其血,然后又将两马踢下深谷,另一匹则是先被硬生生劈下两条后腿,再被踢下,“那马嘶叫的震天价响,中了向问天一腿后堕入山涧,兀自嘶声不绝。”不知道各位看了这几句之后有何反应,反正我觉着想吐;更悲惨的还在后头,桃谷四仙将余沧海的坐骑活活撕成四片,“脏腑鲜血,到处飞溅”。书——回疆木卓伦族与兆惠军一战,万余铁甲军被赶入大泥沼,一万多条人命与一万多条马命一同在泥沼中窒息而死。神——杨过为追赶李莫愁,将一匹战马从襄阳城上推下,做自己的“垫脚尸”;倚——赵敏与坐骑被俞莲舟飞掌推下悬崖,那马儿登时震死,却救了赵敏一命;侠、碧、鸳则无;
说实话,我看着这些情节,内心真觉有些惭愧,这就是人类对自己最忠诚、最柔顺的仆人和朋友的回报。对比起小说中其它的一些动物来,马的境遇简直低得一塌糊涂。神雕得以与武林前辈为友,傍了个“大款”,于是受人尊敬;狮虎豹受人驯化,却仍因其尖牙利齿而受人敬畏;蛇蛛蜂身蕴巨毒,令人恐惧,不敢轻易招惹;只有马,一无后台,二无利爪尖齿,三无毒针毒液,长了硕大一个身躯,偏偏本性温良柔顺,连韦小宝这十几岁的小乌龟都能骑着赶着,于是人类根本便不把马放在眼中,要骑便骑,要杀便杀,它的痛苦和生命根本无足轻重,一匹马的性命对人类而言,很多时候只是代表着一定量的货币或是一种工具的损失,而不是一个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的伤逝。以前我曾天真地以为“文明的”西方人是热爱和爱护骏马的,后来才发现鬼子们做的和咱们也差不了多少:法国人布封写过文章大大地赞扬了马族一番,然而法国人也爱吃马肉,爱马的英国人常在法国人的马肉店前被挂在钩子上的巨大的血淋淋的马头吓得目瞪口呆;美国牛仔骑乘比赛时是靠两只马靴上的马刺不停踢刺敏感的马颈,巨大的疼痛刺激得马儿上蹿下跳,所以我看此类电视节目时都是为把那些牛仔甩在地下、狠咬狂踩的马儿叫好。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两部西方小说中的描写:一为《教父》中唐命人斩了那匹美丽的黑马的头颅,放在它的主人卧床之前,那一段描写简直令人无可抗拒地作呕;二则是《飘》中斯嘉丽和白瑞德的女儿纵马跳栏不成,摔断了脖颈,白瑞德当即用猎枪打穿了那匹可怜的小马驹的脑袋。我为这世上同时少了两个同样美丽纯洁的幼小生命而哀痛不已。
想来在书中这些或神异或平凡的马里,最为幸运的大概只有杨过的瘌痢瘦马,大概杨过很多时候是把它当作一个好友来对待,最后瘦马为救杨过牺牲于疆场,以生命报答了杨过的知遇之情。每重读此段,我似乎总能看到它那恋恋不舍地望着杨过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知己的爱恋,自己的眼泪也总是禁不住陪着杨过一道流下。如果马也会笑,瘦马真的可以含笑九泉了,因为在它死的时候,这个冷酷的人类世界中终于有一个人,一个朋友为它流了泪。而与它相比,黑玫瑰和水笙的白马只能算是两个人类的奴仆,死后得到主人(而不是朋友)的追悼而已。最倒霉的倒是郭家的汗血宝马了,年纪轻轻地便跟着郭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到了年老不但不得自由,不得养老,反而被转手送给了主人的女儿,真和郭家家奴一般。推想后来襄阳城破之时,汗血宝马多半也与郭靖一家一起“为国捐躯”,一代天骄被做成了马肉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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