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最慢的是活着》读后感
“我的新貌,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她的陈颜。我必须在她的根里成长,她必须在我的身体里复现,如同我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和我孩子的孩子,所有人的孩子和所有人孩子的孩子。”
“活着这件原本最快的事,也因此,变成了最慢。生命将因此而更加简约、博大、深邃和慈悲。”
这是《最慢的是活着》里结尾的话,是总结是升华是感悟也是延续。每次读来,都会莫名地感知到来自人类身体和灵魂的那种神奇力量,它们如镌刻在我们身体里无法破译的密码,一脉相承,代代相传。生命的存在本是一个过程,从生到死,是一条条长长短短的线段,在完成了各自的使命后终究会归于泥土,然而,因为生命永无止息的繁衍,它又如射线一般被无休止地拉长。老去的和新生的,在更迭的过程中又让人或清晰或模糊或切近或茫远地感受到老去的人的痕迹和影子,他们或抽象或具体,就那么顽固地如影相随,一代一代,如树叶一般周而复始,绵延生息。
小说从和朋友的聊天入手,切入主题,引发了对已经去世的祖母的怀念。对祖母的回忆和叙述中,作者采取第一人称的写法,运用家常话娓娓道来,亲切、朴素、自然,如同作者坐在我们的对面,和我们心平气和地聊着自己的祖母,那些过往的委屈、曾经的抱怨、相处的点滴如行云流水般从容地流泻而出,祖母就像在我们的不远处忙碌着,不时回头看我们一眼,柔和的目光里满是慈祥和爱怜。
在作者看似平淡的语言中,我们心的弧度在弹性地伸展和压缩着,深深地感知到那个祖母其实就是我们每个人的祖母,她是我们所有人的祖母的缩影和聚焦。她有固执的男女偏见,她勤劳节俭、持家有道,她在关乎切身利益的时候有些小小的自私狡黠,她在为人处事上有传统女性的宽容大度、矜持自律,她在青年丧夫、老年丧子后坚强得让人动容,她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平静而隐忍,一切的一切,都和我们的祖母是那么相像,那些尘封的影像忽然间从心底升腾起来,她们分离、重合,再分离、再重合,直到合二为一。
我想到了我的祖母。听说,在我降生的那一刻,听闻是个女孩,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然后怒气冲冲地冲门外吼道:“当初,你们不都是说是个男孩吗?怎么是个女孩?”大家面面相觑,只好陪笑道:“看把你气的,好歹不是一辈人吗?”长大后,听着大人们的诉说,我对祖母甚是生气,而她对我也谈不上喜欢,以至于很长时间里,我在言语上、行为上都和她很疏离。多年后再次想起,在为自己感到可笑的同时,又觉得祖母的行为执拗得有些可爱。就如作者说的“亲人之间的不喜欢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因为在一个屋檐下,再不喜欢也得经常看见,所以自然而然会有一种温暖……”逝者已逝,物是人非,好的坏的都不重要了,唯有那些真实还在脑海里浮现,年龄越大,怀念愈切。她像我的一个影子在跟随着我,提醒着我,规范着我的言行举止,让我越来越像她,越来越靠近她。
文中的祖母从嫁给祖父开始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转动着全家生活的希望。祖父阵亡,她一个人节衣缩食供养儿子至娶妻生子,织布纺花,操劳家什,自然灾害期间,她精打细算。偶尔,她也犯错。无论生活怎样艰难,祖母都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老了的祖母如同旧时光一样,在平淡的生活中越来越老。儿子、儿媳先后去世,祖母不得不在孙子、孙女家中轮住。这家的矛盾、那家的琐碎,祖母都一眼洞悉,她只能静静地听着,用她毕生的经验调和着一切。生活是个圆,转了一圈,还是会回到起点。病了的祖母反倒和曾经不喜欢的、现在待产的作者有了更多的相处时光,她们相依又独立,相处又亲密不足,只是不知不觉间,浓烈的亲情早已温暖地把她们包围,那些过往也在云淡风轻中风吹云散。
细细想来,远去的祖母其实就是另一种生命形态存在的自我,她的容貌、习惯、秉性、生活态度,她一切的细节都反刍在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中,让我们觉得她从未远去。生命的延续就是如此神奇,让活着的人和远去的人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在看不见的空间里相遇,无疑,活着,就成了最慢的一件事。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