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浴女》：铁凝不再流血

　　《大浴女》我草草地读了，似乎是没有读进去，读完后没有什么感想，似乎只是听完了一个故事，一个情节颇多曲折的女人的故事。

　　而我和那故事之间似乎有着隔膜，使我不能进入那故事的深处，那隔膜竟是铁凝，就是那个一直处身于故事之上，用一只因为勤奋而几乎磨秃了的笔牵着人物走进她所设计的每一个老套的环节的故事作者：

　　她让尹小跳出生，她让尹小跳长大，她让尹小跳杀人，她让尹小跳恋爱，她让尹小跳失恋;于是尹小跳就在她划定的格线里蜷起羽翼丰满的身子来重新经历一次出生、长大、杀人、恋爱、失恋------这个故事本来就有着自己天然的走向，而生硬拆解并组织这个故事的铁凝只不过是个顺着故事的线索之河游走探源的人，因此在这个故事里流动的只不过是墨水，而不是作者的血。

　　而我是一个嗜血的读者，我只会震惊于那些在文字里放自己的血的作者。这样的作者，当他拔掉笔帽写作时，他会听到自己的脖子也嘎吱一声断开，从身体里面恣意地横流出血来，初始他会惊慌，但慢慢地他会平静下来，他看到那血流到稿纸上，有着自己的秩序和走向，那些文字流成对文字和图案竟是无比奇异的美丽，诱惑着他，于是他不再试图去掌握和控制什么，他只是在自己血液的推涌下把自己把故事交给血液自己流动的走向。

　　他们自己在这血液之河里苦苦挣扎，粘稠的血液流过，自己身上厚积的污脏和尘垢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于是他们不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们把不洁的自己从童年的记忆里、从现实的生存里挖掘出来，放到自己的血里来清洗。而这样的血和这样的文字，有着和火一样的功效，清洗之后流血的人洁净如新生的婴儿、涅磐的凤凰。

　　而铁凝的血似乎很早就流光了，在《哦，香雪》里那血曾经顺畅地流过，但后来铁凝就学会控制了，她实在舍不得那么快地就完全交出自己，于是在《没有纽扣的红衬衫》里，那血只闪了闪光就被墨水冲淡了;《玫瑰门》是铁凝一次情不自禁地血液大释放，之后她就彻底地丧失了自身造血的功能，但象其他绝大多数成名的中国作家一样，他们这时已经不需要再放血了，他们只需依靠自己旧有的凝成了遗迹的血痕的照耀，就足以在功成名就的后半生用墨水来灌溉自己作为一个作家的名声了。

　　从《无雨之城》、《永远有多远》到《大浴女》，铁凝一直都是在从自己的笔杆子里往外挤墨水。多年的写作经验已经给了她熟练的技巧，她得心应手地把干瘪的笔袋伸向别人的生活吸上满满一袋子水，再兑上一些文学创作的蓝色素，挤到稿纸上就流成了文字之河，足以够我们这些读者在里边扑腾了。

（编辑：moyuzhai）